《薄幸美人》第33章


连映雪看向陈小哥,问道:“我说的可对?”
陈小哥点头称是,却仍是茫然不知,只疑道:“这伞不过是我妹妹纨素落下的,怎么会害死一条人命呢?”
“我已听纨素姑娘提起过,这伞上的诗是她亲手所提,敢问一句,这诗与从前可有二致?”连映雪看向纨素。纨素凝神细细打量那伞,吟哦诗词,摇头道:“此事太过遥远,我一时看不出差别。”
连映雪点头道:
“凡事都有巧合,只不过诸多事于半年前、月余前这两个时间发生,我反复从诸位口中听闻,如今想来,你们所说的不过是同一个局的片断罢了。
话说月余前,阁老撑着这伞到了风月寺,正碰上慧明小和尚寻找寺中所饲养的猴儿,这猴儿看见阁老的红梅伞就扑了上去,是因为这伞上沾了猴儿所熟悉之人的血迹罢了。”
连映雪一语道破,合座人或惊或疑,渐有不安,齐目望向那把伞,连映雪将指尖停在那几瓣略褪了色的梅花上,道:
“这并非丹朱所题,是有人用手指抹了血涂上去的,这人极智慧,怕被人看出端倪,故意将血迹画成了红梅五瓣,可是他终究无法用墨点蕊,所以这几瓣梅花是没有蕊的。若诸位不信,可以劳烦朱捕头请仵作来验查,或者将这伞置于烈日暴晒下,想必不时便有蝇头聚在这血梅花上。”
连映雪所说理据皆明,众人神色各异,疑团仿佛更多,朱捕头开口问道:
“若公子所说属实,那这血梅花是何人之血,怎么又与阁老之死相干,难不成,这血竟是阁老的?”
连映雪摇头道:
“并非如此,若这血是阁老的,可这伞置于门扇后,阁老身中数刀,命绝于堂中,相隔数尺,地上并没有阁老步行挣扎的血迹,可见血梅花并非阁老所画。
正相反,正因为阁老无意中撑了此伞出行,而他曾在寺门口连说了几句‘伞拿错’,想必无意中他同我一样,已经看出了这伞上的端倪!
而一路尾随阁老的杀人凶手,也恐怕是在阁老借伞后撑开时,才看出了梅花是血所画。凶手既晓得阁老是还乡的大官,怕他彻查这伞的蹊跷,所以才杀了阁老灭口。”
众人愈听,仿佛迷雾中有些亮光,只是此事何等离奇,众人皆是将信将疑。
“依你之言,这伞上的血是猴儿所熟之人的,那凶手所杀想必就是风月寺中僧侣。另外,这伞是阁老从驿站撑出的,凶手自然就是驿站中人了。”南宫瑜顺连映雪所说想去,目光所及,凌厉地看向周驿使、陈老伯还有陈小哥。
周驿使撑不住那等寒意加身,忙伏身告饶道:“小的就是借了皇天老子的胆,也不敢做出这样犯王法的恶事啊!小的从祖宗十八代起都是清清白白的,公子您一查就知,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慧明听到这时,忽然双目怔怔,竟有些哭咽道:
“猴儿一直是我师傅饲养的,公子的意思,难道是我师傅已经被人害了性命?那伞沾的竟是他的血。”
连映雪不忍道:“方丈半年前云游,可曾与你交待话别?”
慧明神色愈发哀戚,惨白口吻道:“不曾,师傅向来如闲云野鹤,我半点也想不到他……”
连映雪叹口气,朱捕头沉思着疑问道:
“如果凶手杀了阁老只为取回杀害风月寺方丈的罪证,那这把红梅骨伞怎么还会留在厢房中?”
连映雪静静道:
“依我料想,凶手正在四处翻找雨伞时,不料想一只猴儿与他缠扰上了,所以他一时无法取回这伞。虽说这猴儿不能持刀杀人,却恐怕凶手退出厢房时,猴儿无意中将门闩从里头拴上了。
是而第二日早上,慧明带风月寺诸僧侣破门而入时,密室中只剩下阁老的尸首与持刀的猴儿,也正因如此,当日凶手一时闯不进密室,所以不曾拿回梅花骨伞。”
“想不到一只猴儿竟还有这样的本事?”朱捕头口吻颇有疑惑,连映雪听了微微一笑道:
“若姑苏捕头以为猴儿能持刀杀人,为何上门闩这样的小事反而作不得了?更何况这猴原是方丈从耍猴人那买下的,平素想必能作些杂耍,又加上本具灵性,兴许是故意锁上门也未可知。”
朱捕头被连映雪嘲讽,不由微微耳赤,却还服气道:“依公子所言,倒有些道理。”
连映雪继续道:
“日后这凶徒未必不谋划着取回这把红梅骨伞,只是朝廷命官被杀,震惊官府,厢房门上又封存官府印记,他不敢铤而走险,所以一直隐忍不发,想必他筹划着等风声一过,就将这伞取回,毁尸灭迹。”
连映雪一番话,已将当日阁老之死还原得清清楚楚,那乡下老妪一听方丈死了,不由叹气道:“方丈做尽善事,普渡众生,怎么会有人下得了狠手呢?”
慧明听到这句,忍不住落下泪来,邹云看他如此,知道他的师傅就同自己的父亲是一样的,邹云经丧父之痛,自然晓得慧明的难过,不禁轻声安慰道:
“你别哭了,我师傅一定会查出凶手,还你一个公道的,”
说着邹云看向连映雪,仿佛同仇敌恺般道:“师傅你别卖关子了,官府捕头在这,你快说凶手是谁,让朱捕头拖到菜市口砍了他脑袋。”
连映雪看着邹云,叹气道:
“凡事有缘由,你只知以血债血还,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了这毛病。”
邹云知连映雪所指,不由低下头去,连映雪看向满室众人,轻声问道:
“月余前,除了阁老被杀,我还听闻陈老伯也病了。可昨日我替老伯诊过脉了,强健无碍,不知老伯为何卧床不起呢?”
陈老伯汗如浆出,强撑道:“老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只是全身酸软,下不来床,兴许是人老了,筋骨也跟着老了。”
连映雪点点头,道:
“那可否劳烦陈老伯取下覆额的头巾呢?”
陈老伯面色一白,身子坐在席上微微颤动,陈小哥见了不由着急道:“爹你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我这就给你喊大夫去!”
陈小哥方要起身,连映雪却冷冷劝道:
“陈小哥不必忙了,老伯不是得了病,他卧床不出,恐怕是怕别人看出他额头上被猴儿抓坏的伤口罢?我说得对不对呢,陈老伯?”
连映雪此语一出,众人目光皆聚在了陈老伯身上。
☆、驿使断魂
这一霎满室静得可怕,朱捕头上前去,一下扯开了陈老伯头上的覆额,只见爪痕赦然,新疤方褪,不由惊诧道:
“竟然是你!”
陈小哥断不敢相信,跪到陈老伯急道:“爹你快说句话呀,人不是你杀的!”
陈老伯走投无路,脸色凝重,仿佛垂死挣扎般颤声道:“就算老儿我额上被猴儿抓伤,谁能说我杀了方丈,谁能说我杀了阁老,难道凭着一把梅花伞上几片血梅花,官府就能治老儿我的罪吗?”
连映雪低眉敛容;眼神中有莫名哀怜;叹气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但如果——官府在你家的井里寻出方丈的尸首呢?”
陈老伯目光灰败,顿时颓然下去,连映雪道:
“阁老月余前被害,你月余前卧病;方丈半年前云游,你家枯井半年前被人填了,纨素姑娘又是半年前将红梅纸伞落在家里,种种巧合难道不惹人心疑吗?更何况陈小哥也说在井台有血迹,虽然你推脱到粗蛮的过路商旅身上,可那不过是你编的谎话,想来,方丈就是在你家小院被害的罢?”
朱捕头听到此,向门外的几个带刀捕头扬声道:
“你们也听清了吧,还不快去姑苏驿的井台看个究竟?”
那几个捕头得令,迅疾离去。
纨素万没料到自己的父亲是杀人凶手,脸色戚然,花容黯淡,南宫瑜见她如此,十分怜惜,叹气道:
“钱财金银,我不会亏待你们陈家,为何还要意气杀人?”
陈老伯面色惨白,垂头不语,陈小哥不敢相信,急道:“我爹和方丈无冤无仇,怎么会杀人呢?”
“你爹和风月寺主持的恩怨由来已久,纨素并非你的亲妹妹,她其实是这风月寺方丈的——外孙女。”
连映雪一语道破,众人又吃了一惊,那乡下老妪这才晓得为何这个书生要留她了,老妪叹着气道:“这个后生说的都是实话。陈阿伯,我刚才看你眼熟,没想到当年的陈驿丁就是你,十年了,你也老了,我看你生得面善,怎么干出这么多狠事了?”
老妪端详着看了纨素一眼,道:“原来你就是那女娃,难怪长得这样齐整,这样仔细认认,你面庞长得像你的娘亲,眼睛像你?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