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美人》第44章


她话里满是得意,冷笑着离了西厢,徒留白无恤狼狈地躺在床上,全身麻痹得动弹不得,他听她脚步渐远,满心只剩抑郁,他暗暗想下回决不让她再有空子逃了!
可白无恤期盼的下回迟迟不来,那日后连映雪看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只成天陪着顾为川在东厢叙话。白无恤心上刀绞,再不管什么调养身体,冷冷立在东厢门外,阴魂不散地看着顾为川,却一副懒得多说的样子,顾为川实在忍不住,客客气气问他是何意时,白无恤只冷嘲道:
“你与我未婚妻同处一室,我难道不该在场么?顾大侠?”
白无恤为连映雪起倾世高楼,江湖中人尽皆知,只道楼成时,便是娶卿时,顾为川君子之性,已有夺人之美的嫌疑,但他决不能让映雪儿同白无恤混在一处的,他的心狠行事,下令斩断谢飞右手时一点眉头都不皱的样子,顾为川可是亲眼所见。
顾为川从容答道:“我从未写过休书,这世间也尚无一女嫁二夫的道理,白公子请回罢。”
白无恤冷笑着,果然回了西厢,只转眼却搬来矮椅高几一应茶具,在东厢门外廊下正襟危坐,闲情逸志地煮起茶来,一瓷杯清茶品完已是半日,尽情地同顾为川还有连映雪消磨着。
连映雪没奈何,只不拿眼瞧他,任他虚空如尘,可这世上偏偏也是有将白无恤当成珍宝的女子。
凌家四小姐因听说白无恤渐好了,又常见他只坐在廊前,怕他闷着,竟一气拎了十几只养莺雀的鸟笼子,替他高高挂在廊下,莺声连绵的软语里,凌世瑾一面娇红着脸,一面与他热心热意地聊了起来:
“无恤哥哥,你识得这只莺儿么?”
白无恤顺着凌世瑾指的那只看去,只瞧了一眼就不肯多看了,懒懒道:
“银头褐身孔雀绿长尾,不就是有名的凤头雀莺么?”
“无恤哥哥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儿了!”凌世瑾喜乐,尤其白无恤还为她新添了一杯茶,她捧着饮了,竟忍不住满心的欢喜。
房内的连映雪看四小姐竟这样喜悦,当真是少女春心难禁,不由微微一笑,只替顾为川拭着额上冷汗,温柔道:
“为川你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可认得那只赤头白腹黄绿身翼的莺儿?”
顾为川瞧清了,才要答她话,白无恤已冷冷道:
“一只长缝尾叶莺怎么难得住顾大侠?劳烦四小姐取下边上笼里那只灰不溜啾的,好好请教他一番。”
四小姐以为白无恤来了兴致要斗莺名儿,笑盈盈顺他意取下笼子,提到门前,顾为川看了眼,只认不得,连映雪却掩帕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儿,他嘴角略勾,含笑道:
“原来是棕扇尾莺,生得倒像是麻雀一般。”
白无恤看见是连映雪暗通款意,神情愈发冷了,道:
“四小姐,你再取那只绿尾的过来,请顾大侠赏一眼罢?”
连映雪只笑着道:“这些我都认得,四小姐别忙了。”
凌世瑾晓得是映雪姊与顾大侠同心同意的,便停了手,白无恤却淡淡道:
“原来你还认得,我还以为咱俩幼时一起捉莺儿的微末小事,你早薄情地忘了一干二净!”
连映雪不答他的指责,凌四小姐看一眼房内冷淡的连映雪,再看一眼白无恤那番孤傲自伤,夹在当中,只是难耐,幸好这时凌二小姐并大嫂方静柔一起端了糕点来,见他们四个门里门外闹得似有不欢之色,两人却只是装作不知。
方静柔放下糕点,凌二小姐则拿草根儿逗那莺儿,微笑起了话头道:
“四妹妹你从哪捉了这许多莺儿,这草绿篱莺、橙尾鸲莺都不那么容易捉的,还有这两只暗冕鹪莺、白脸刺莺,你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来的?”
“我也正想呢,连金翅莺、斑背大尾莺都有了,当真是全得不能再全了。”方静柔笑语款款,四小姐笑逐颜开,得意道,“要不是为了无恤哥哥,我才不会这样费心呢。”
白无恤听着这话,却连抬眼多看凌世瑾也不肯的,四小姐不免怅然了,连着方静柔也不免察觉白无恤的无情,方要安慰凌世瑾几句,忽就作呕起来,忙拿帕子捂着嘴,凌二小姐忙替方静柔把着脉,滑如走珠,竟是喜脉,忙笑道:
“嫂子有了身孕怎么也瞒着?”
连映雪在房内听着,却心上明白,肚里的孩子也是一条人命,方静柔故意瞒了,只怕是逾了极九之数又引来杀戮,她这番苦心旁人怎知?更何况明明是喜事,却成了劫数,她又怎么好开口?
众人缓缓已都明白了,即便耳边鸟语清声宛转,想到凶徒逍遥法外,谁都没了心思再赏。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如此傲娇,凌大公子如此爽朗。。。。我想到了不该想到的基情。
小白这么热衷推倒映雪儿,真是血气方刚啊。那什么白云给月亮梳发的词,略为改动自XX的XXX,请君自查,哈哈哈。
☆、桃花之死
方静柔有孕后,便常在空山庭歇着,凌大公子将为人父,自然有喜有忧,整日留在空山庭,断不肯离开妻子半步了。凌府上下亦似多了些喜气,惟连映雪深恐此番再度应极九之咒,心下又苦无线索,只好漫无目的四处查看,倒留着白无恤与顾为川两人常常同在和光山房。白无恤非是不想跟着连映雪一处,只是她千叮万嘱,语态里似有肯求之意,求他护住顾为川——可真是求狐狸守着鸡了,以白无恤素来品性,一个字也不会答应,但转而又念在顾为川在谢府受了重伤,不过是为映雪儿出头罢了,方才勉勉强强应下了。
两个情敌在一处本实在无甚可说的,倒是又有一点例外——两个都喜阅鉴佛经,虽说白无恤这样的人是否真心向佛难以言明,但毕竟清谈几句倒有些意兴。更何况顾为川品了白无恤这人沏的六安瓜片,竟是极品,可见白无恤倒不是俗人,不过行事太苛,由这茶也可见一斑——依顾为川看来,不止茶叶、泉水是上上选,连茶具都挑的精细越瓷,不晓得白无恤初来百草山庄,怎么就寻齐了这些物什。
顾为川细细品罢,方放下瓷杯,客气从容道:
“不知白公子可听过野狐禅的公案?”
白无恤非是不知,但饶有兴趣听这顾为川要说些什么,只应道:“顾大侠不妨说来听听。”
“曾有一学人问‘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一人答了‘不落因果’。答话这人如此大妄语,即刻就堕入野狐身、困于山间五百年不得解脱。其实,凡修行之人怎逃得出因果循环?”
“是么?顾大侠难道想劝诫在下时刻心存因果报应之念,莫做恶事?”白无恤绝顶聪明的人,一眼便看穿了顾为川本意,却半点也不肯领情道:
“可惜我身在地狱苦海已多年,爱别离、求不得,我自问从未种下恶因,为何得此恶果?顾大侠亦从未种下善因,又为何得善果?难道是天命恂私?在下不得其解,顾大侠可否点拨一二呢?”
白无恤神色平静,话语却字字锋利,令顾为川一霎有些羞惭。毕竟顾为川待映雪儿断未到问心无愧的地步,他只能强忍心头乱意,仍劝道:
“苦海地狱,回头是岸,即便堕入狐身,但心诚求一转语,亦可再世为人。”
“是何转语竟有如此神通?”白无恤故作不解,冷嘲热讽。
“白公子心存‘不昧因果’四字,想必自有福报。”顾为川语气仍是和缓,白无恤心底最恨顾为川自诩正道,恨他凭此得了映雪儿青睐,却偏还要做出一副皆因福报的嘴脸。
白无恤心上不由怒火中烧,碾转忍了又忍,面上却不怒反笑道:
“敢问顾大侠,不昧因果四字当作何解?”
“不违因果之律,三分恶因得三分恶果,不可妄自添减,过犹不及。”顾为川刻意暗指谢飞右手被剁一事,白无恤心底通透,冷冷道:
“敢问顾大侠,两无辜女子命丧谢家大弟子之手,连带腹中婴孩共四命,当求谁报?谢飞明知凶徒是谁,还妄想将知情侍女灭口,包庇之意人尽皆知——更何况他一出手又想置映雪儿于死地,这样狼心狗肺的人难道也配仗剑行走江湖么?在下不知,”白无恤话里一顿,冷淡道:
“是顾大侠剑道过于宽宏?还是顾大侠有意恂私名门?更何况此刻你虽满口仁义道德,在下却想起顾大侠独闯谢府时,所伤人命亦不下百条,血流成河人皆可肖想。‘过犹不及’四个字,顾大侠赠给在下实在多余,不如顾大侠自用罢……”
白无恤唇舌之利比剑锋出鞘还狠!三言两语间,倒令顾为川陷入魔障。
白无恤起身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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