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美人》第55章


引客的左义只垂手笑道:
“我去楼下置办几筐石榴上来,招待诸位贵客仍是赌大小尽尽兴。”
众人听得如坠云雾,赌大小用上石榴作什么?但连映雪无心考校,只趁此时婢仆皆退,静室无人,道:“甘贤你拖着左义尽情赌着,我去左凤凰房里亲眼瞧一瞧。”
顾为川扬声亦要同去,白无恤却道:“你天下第一剑客,太过招眼,还是留在此处助一助甘贤罢。”
说着白无恤自己却起了身,要跟着连映雪同去,顾为川虽无话可说,但连映雪自然不肯,白无恤笑道:“适才打赌可是我赢了,说好由我作主的,难道要反悔不成?”
被留在雅间的甘贤只恨声道:“下回说什么我也不跟他打赌了!”
连映雪却懒得多舌,从速出了石榴间,从那廊桥一跃飞下园中,白无恤亦紧随其后,两人已如飞鸢而去,几个起落过了高墙,闯进了左府内院去了。
连映雪从怀中取中左凤凰亲手绘的左府地图细看了,左凤凰住的栖凤楼标在东南角,略照着眼前楼舍,连映雪共白无恤小心避过内宅护院耳目,一齐飞檐踏壁,终于落在这栖凤楼外高墙上。
只见花木高树隐隐处的栖凤楼,门窗皆上了锁封死,惟见那高树后一扇窗子洞开,一个又细又长的猕猴梯攀在那窗子前,梯下守着个满脸焦虑的小婢,手脚无措地望着梯上一个着嫣红长裙的年轻女子正攀梯跨过窗子,一回眸有几分姿色,朝那底下小婢轻声吩咐道:
“你好好守着,我找着了琵琶曲谱就下来!”
连映雪见时机不宜,只能先避在树干后头先等上一等,谁料白无恤共她作一处避着,展手圈住她,只低头看她,轻狂道:
“你还是靠近些,莫露了衣角,”
连映雪忍耐着躲在他怀抱内,冷冷道:“旁那么多树干,你偏跟我挤一处作什么?”
“不跟你作一处,我为何费心跟来?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个傻子不成?”
连映雪抬头看他一眼,树影下婆裟光斑,映在他脸上几分柔和,惆怅想来,他不痴世上还有谁更痴?她脸上不由飞红,白无恤只笑眼看她,戏道:“有情应得撞腮春。”她不由愈发羞恼,不自在极了。
却不多时,那女子已从栖凤楼翻窗子、缘梯下来了,满脸含笑地从袖中露了露卷起的曲谱,冲那小婢道:
“老爷素爱听琵琶,我得了大小姐这珍藏曲谱,好好练上一练,一定能盖过二夫人的风头!”
听这形容那女子似是左慕之的妾室,只听那小婢却慌乱道:“二夫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四姨娘你盖过她的风头,我只怕您跟那个冤死的三姨娘一样,或者像当年的大夫人一样……”
“我就是听说了这些传闻,才认定了在这左府中只有仗着老爷的威势才能扬眉吐气,我天不怕地不怕!要让我在那个二夫人底下苟延残喘、任其宰割,我可做不来!”
连映雪听着左宅内斗之事,倒不曾听这左凤凰提起,难不成是她有意隐瞒不成?
只见这四姨娘并婢子抬着梯子匆匆离了栖凤楼,白无恤方松开怀抱,无事人一般步出树干,抬头瞧了一眼那窗子道:
“偷了东西连窗子也不关,这样的才智还妄想扳倒情敌?”
白无恤一副颇有心得的样子,连映雪只冷冷道:“我看你是又忘了毒针滋味了?”
话罢连映雪略一提气点足,飞身自那小窗穿进了栖凤楼察看,白无恤唇畔含笑,亦飞身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四个人不谈情,谈友好像更妙,难怪古龙小说里,对于男主角们来说,只有男朋友才是永恒的,比如西门吹那个雪,比如司徒摘那个星,比如花那个香满楼……陆小凤也真是大花心萝卜。不过在本文中,心碎的爱恋仍是我所好,感情戏当不时插播。
☆、番石榴戏
栖凤楼此间内置着三四柜曲谱,经久不打扫,薄尘覆来,白无恤又忍不住古古怪怪起来,只是冷冷清清地立在窗边也不肯再迈步了,连映雪看了也好笑,自顾自穿过这些曲谱柜子,走进里间。里间才是正正经经的闺房,雕花床、梳妆镜台、金丝楠木衣柜,连映雪上前去一一查看,只见这衣柜上头落了铜锁,但铜锁并不锁死,钥匙插在上头,仿佛只是为了阖紧柜门才置的锁一般。
想来左霖儿就是命丧此柜了,只是不晓得是有人故意替他锁上了铜锁,还是他自个儿不晓得推门闷死在其中,若是后者,未免太不合情理,连映雪只取下锁来,开了柜门,正这时,白无恤拿帕子捂着口鼻终于肯走近前来,看着那衣柜门里头那一面较低处,道:
“这上头莫非是指甲抓痕?”
打开了,借着光细瞧,那柜门内面果然有几道深深浅浅的抓破痕迹,连映雪想起那左霖儿的手指,指甲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木屑,但却是磨损得厉害,想必是死后整理了尸身,但却仍无法消除伤口。
“看来他是被人锁在衣柜中活活闷死其中的。”连映雪道。
白无恤略沉吟着,看向外间那一个斜面置物檀木大立柜,上下各四格,共八格之数,七格中摆了七张青绸套避尘的琵琶,惟有当中空出一张的位置,想必是原来左凤凰用来置放凤凰琵琶之处了。白无恤不由道:
“杀人便杀人了,特意砸一张琵琶又是为何?”
这也是难解的疑惑了,白无恤又道:“左凤凰当晚就是歇在这张床上罢?”
连映雪望着那床,道:“琵琶声裂,幼弟柜中丧命,左凤凰竟醉得什么都没听见,当真是既奇且怪了。”
连映雪共白无恤查探了这么一番,未曾解疑,反而愈多了不通之处,两人又四处细细查了查,倒没什么可看的,方离了栖凤楼,速往石榴间折返了。
还未进石榴雅间,就听得甘贤的哀声叹气,连映雪进门来,见地上三竹筐新鲜石榴,几个美婢另捧着盘儿,盛着几个破开的石榴,晶莹子儿倒是一股清香,这两位公子端坐着,左义垂手侍立,一见此二人现身,不由媚笑道:
“二位公子去何处散心了?我派了许多护卫去寻,竟不曾寻到二位?”
白无恤落了座,只冷笑道:
“是寻人呢?还是防人呢?”
左义被戳破了,脸上尴尬堆笑,道:
“在下是替二位可惜,不能尽兴一观本赌坊的番石榴戏,不像另二位公子,可真是尝尽了石榴滋味了。”
顾为川只气定神闲道:
“你们回来了,再晚些,甘公子可不止输了三千二百两白银了。”
顾为川语中有兴灾乐祸之意,似是报复适才甘贤夸他“好剑”的戏语,甘贤垂头丧气,道:
“这种石榴赌法,我是当真闻所未闻!”
连映雪亦落座,展看顾为川递来那张三千二百两欠条,只是好笑地看着甘贤道:
“甘公子,来之前你不是自夸圣手,什么赌盅里的巨眼英豪、牌九上的常胜将军么?”
甘贤叹着气,温温柔柔肯求道:“长胜赌坊既能称为江南第一赌坊,定是有些本事的,是我不知深浅,妄自尊大了,输了的这些钱,映雪儿你会替我赔的罢?”
“我出门不带钱的。”连映雪将欠条塞回甘贤手心里,道:“你不如求求白药师或者顾大侠。”
顾为川只撇清道:“我也是出门不爱带钱的,碎银子倒有些,如果你输得衣裳也被人扒去了,我还能给你买身粗麻衣,再请你吃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压压惊。”
甘贤听了这话愈发气恼,白无恤闻言不由一笑,轻轻品了品新上的热茶,道:
“我是爱带银票出门的,不过你先说说你怎么输的,输得有理了,我就替你把债还了,若是你自个儿赌技不精,那你卖身为奴也好,街头卖唱也好,三千多两白银自己凑数罢。”
甘贤听着这一个比一个还薄情的话,无限委屈,只道:
“若要问我是怎么输的?这还多亏了左大管事的石榴玄机!”
左义只恭手笑道:“承让承让。”
甘贤瞪他一眼,方絮絮叨叨起来:
“左大管事置了这三大筐石榴上来,也不晓得这大冬天的,从哪寻来的?”
“好说,这石榴是养在山郊暖园里,用炭火生热、用稻草覆去,易更四季,才养出这些新鲜石榴来,专为风雅赌客备着了!”
“依你说,这石榴不是贵得很?”甘贤大疑,左大管事笑道:
“不瞒这位公子,我们这石榴雅间本只为万两以上赌资的豪客备着的,因四位是贵客,所以就不多计较这些小事了。”
甘贤不由挑眉,苦笑道:“我竟输得还不够多,难怪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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