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采薇却知道,自己在同样情况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因此缄默不语,只担忧地看着宋铎。
“都给我让开!”
宋铎大斥一声,带着九王子等十几个人往陆家阳方向走过来。
几乎是在他进入陆家阳的人攻击范围内的瞬间,几十把刀剑相向,后面的一排弓箭手亦紧张地拉满了弓。
而宋铎这边的将士,亦紧张地刀剑相对,更多的弓箭手拉弓瞄准。
“放人!”宋铎沉声道。
“那可不行。”陆家阳脸上笑意阴冷,“谁不知道宋将军有万人不当之勇,便是捆绑起来,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把你带到京城去。”
“你想如何,直接说。”宋铎不耐烦道。
他身后的九王子,被捆绑得紧紧的,却神色未变,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来人!”陆家阳指着宋铎道,“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
这笔账,就算到皇上头上吧!这会最大程度地激起宋铎手下的仇恨,让他们揭竿而起,起兵京城!
此言一出,四周俱寂。
顾采薇一惊,陆家阳竟然如此恶毒!他这是想彻底废了宋铎!对于一个半生纵横疆场的将军来说,身残比死亡更加残忍和可怕!
“不要,表哥!”她情不自禁地喊出来,不住摇头,纵使因此被脖子上的刀锋划伤,也恍若未觉,“你千万不要如此,否则,你更救不了我了。你好好的,才有可能能救我。他们,他们舍不得害我性命的,你冷静……”
宋铎背后的将领们已经是怒不可遏,纷纷怒骂陆家阳,劝宋铎不要上当。
而宋铎表情却始终未变,只坚持道:“你先放人!”看着顾采薇脖子上的血痕,他斥责道,“老实点,这是男人的事情。”
“是条汉子,也够痴情!”陆家阳哈哈大笑,眼中闪过杀机,冲自己身后招招手,立刻有拿着大刀的凶狠侍卫上前。
“表哥!”顾采薇喊了一声,水眸中充满了不舍,还有……决绝,“你保重,照顾好孩子们!”
说完,她径直往刀锋上撞了过去。
“悯敏,不要!”宋铎撕心裂肺地喊道,几乎是利箭一般冲过来。
陆家阳一慌,手中的刀忙往后撤。
顾采薇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还不想死,有深爱她的男人,有那么可爱的孩子,她对这世界,还爱得深沉!
她捂住脖子上的伤口,猛地蹲身,就势倒地往外翻滚,厉声道:“弓箭手,放箭!”
她距离宋铎只有十几步之遥,她相信他能救她,宋铎他们都身怀武艺,躲避流矢应该问题不大。就算有风险,总比眼睁睁地看着他任人宰割来得强。
“放箭!”反应过来的陆家阳,也大声道,失去了对顾采薇的控制,今晚他们难免一死,那么能多拉几个垫背的就多拉几个!
顾采薇没想到这层,所以在宋铎赶过来抱住她之前,已经有羽箭插于离她仅寸许的地方。
好在宋铎动作快,很快抓住她的手,拉起她来,把她置于背后,倒退着避开密集的羽箭,护着她往后撤去。
宋铎没有带刀剑护身,所以在箭雨之中,也只能以血肉之躯护住她。宋铎一方的将士们不敢再放箭,而是迅速上前,想要接应他们。
九王子等人也跟着他们,有几分狼狈地撤退。
可是,在接应到来之前,顾采薇听见身后的宋铎一声闷哼,感觉到他身体晃动,知道他可能中箭了,立刻转头查看。
“不准分神,快走!”宋铎斥责一句。
但是顾采薇的动作,到底让原本被护得结结实实的她,露出了脆弱的头颈。
一支羽箭,径直冲她射了过来!
第六百一十章一败涂地
宋铎因为肩膀上中了两箭,动作就迟缓些,想用身体撞开顾采薇躲开这支箭,又怕她暴露在更多的利箭之下……
正在他思考的短暂瞬间,九王子突然飞扑上来,以身挡住了那支箭……顾采薇眼睁睁地看着,他冲自己露出一个笑脸,然后那支羽箭射穿了他的左胸,九王子重重倒地……
“你老母的!”吕豹手中两只大锤被他舞得虎虎生风,见哥嫂陷于极度危险,而自己只在十几步之遥却使不上劲,大骂一句,声音惊天动地,两只百十斤的大锤脱手而去,径直向陆家阳砸去。
被砸中的陆家阳,脑浆迸裂,倒地而亡。而树倒弥孙散,其他人见状慌了神,纷纷想逃,露出颓势,很快被一网打尽。
“表哥!”顾采薇看着宋铎右肩上的两支箭,慌乱得手都颤抖了。
宋铎却只顾查看她脖子上的伤痕,看那伤痕不重,才松了一口气,捂着肩膀骂道:“谁给你的胆子!陆家阳他动作迟缓一点,你的命就没了!”
“是,我错了。”顾采薇一边泪流一边认错,“先让我给你处理下伤口,等你好了,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宋铎见她全身而退,只受了一点皮外伤,终于放下了心中大石,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九王子,道:“我伤的位置不要紧,你去看看,伊屠顿还有没有救了,先救他!”
伊屠顿为顾采薇而伤,虽然从前宋铎恨他入骨,简直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是他绝对不希望他为顾采薇而死。那样,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
顾采薇见他伤的位置确实不是要害,再想起九王子确实伤的凶险,于是点点头,面色凝重地去给他看了。
“还好,你没受伤。”九王子虽然倒地,但是并没有昏迷,看她过来,脸上露出笑意。
顾采薇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害自己是真,可是为自己弄到这样境地,也是真的。也许他的感情太过偏执太过自我,她却无法否认它的炽热,那是甚至可以为她身死的诚挚。
“你别说话,我给你看看。”其实隔着衣服,顾采薇几乎可以判定,这箭一定伤到了心脏。只是因为没有拔箭,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范围的失血,眼下他才能这样面色如常地跟自己说话。
“不用看,我知道我伤得很重,救不回来了,”九王子脸上依然带笑,仿佛说出来的不是生离死别的话,“可是,我很高兴,你没事。”
顾采薇的泪水,刷的就流出来了:“伊屠顿,你不要这么说,我,我一定会救你的。”
“别哭,”九王子看着她道,“那次我想侵犯你,你哭得我心里难受,我就想,我再也不能让你为我流泪了。可是今日,看你为我流泪,我心里却是高兴的。悯敏,宋文扬叫你悯敏,这是你的小字吗?我第一次知道,我觉得很好听,可是我还是喜欢叫你小东西。”
“你别说话,保存体力,表哥已经让人去准备手术的营帐了,我一定,一定可以救你。”顾采薇道,不知道是说给他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在这世上,除了你,除了勒宁,再无眷恋。离开我,你过得更好,”九王子脸上露出些许自嘲,“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一句,小东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你的,别恨我,也别忘了我。但是也不要内疚,为你而死,也许对我而言,是最有意义的。”
“不,你不会死。”顾采薇喃喃道,“你忘了吗?你要战胜大王子,你要做漠北的王者,你有那么多野心,还没有实现……”
“那些,对我都没有意义了……”九王子摇头道,“人死如灯灭,谁做单于,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小东西,如果有下辈子,我要比宋文扬更早遇见你,我会比他对你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会把这辈子欠你的温柔,加倍补偿给你……”
顾采薇低头,一串串泪珠滴落在他身上。
这份深情,与他曾经的伤害交杂在一起,让她百感交集。正如她不想去报复他的伤害,她也回应不了他的深情。
“小东西,你说,如果没有宋文扬,如果当初我直接带你回漠北,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九王子脸上露出了向往之色。
“东西都准备好了,让人把他抬走。”
宋铎拉起抽泣的顾采薇,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也打断了九王子的话。
九王子脸上露出失望之色,他真的,特别想知道答案。
“小东西,先告诉我,会不会不一样?”他固执地看着顾采薇道。
“没有如果。”宋铎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对顾采薇道,“赶紧去准备,先把脖子上的伤口处理下。”
顾采薇担忧地看了一眼他肩上犹在的羽箭:“表哥,你先去让军医给你处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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