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幺娥的幺蛾子》第80章


“啥?!”周玉贤也不心疼她那摞裁叠好的油纸了,“上头咋写的?说李厂长什么坏话了?”
李厂长这人平日待人亲切,处事也公平公正,因此厂里绝大多数职工都很拥戴他,听了对他不利的消息难免激动了些。
葛六子把乱七八糟的油纸往打包台上一拍,“上头写了他好几条哪!什么铺张浪费,衣服没穿破就扔了,还有天天吃油煎鸡蛋,以权谋私,给孙子喝厂里的奶粉,还有什么作风问题,给漂亮女职工开绿灯……还有什么我也没记全,就贴在厂大门口,下班你们自己看。”
嘛蛋!三娥登时就堵上一口闷气,前几个不说,这最后一条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啊!
看来于公于私她况三娥都不能置身事外了。二话不说,三娥转身就出了车间去大门口看那份公开举报信了。
没种!三娥暗骂,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居然是匿名的!
这年头大家穷是穷,但谁都不差那点傻傻的勇气,像公开举报信这种大多都会署名的,一来可以表达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和斗争决心,二来也是站定鲜明立场。匿名,呵呵,怂到被窝里了!
三娥心里有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认真拜读了这篇小学文采的狗屁文章,默记下要点,她已经下定决心写一篇反击檄文,并且号召全厂职工签名以证李厂长清誉。
作为一个在国企混了七八年的大学生,写个通俗议论文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三娥将大字报里提及的事例一一澄清反驳,不了解的部分自有厂里知情的职工给她提供素材。
就好比衣服破一点就扔这件事,根本就是李厂长夫人心善,主动送给收垃圾的老师傅穿,那老师傅有名有姓的,找人当面对质都不难。
第二天一早,三娥就准备好了一份手写的材料带到厂里,打算发动大家签名声援李厂长。
孙继卉拿过材料仔细看了一遍,“我说况三娥,你真是不得了啊,写得太好太解气了,尤其是最后那段总结,这要是查出来是谁写的那篇污蔑李厂长的大字报,他就是反。革。命分子,是人民的敌人!”
“喂,你干嘛?”三娥见孙继卉将稿纸板正地铺在面前,重新取了一沓稿纸出来不解地问。
“我是你的好姐妹嘛,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总不能老让你一个人出头,再说你也算被针对的对象,由你来做这个容易让人产生误解,所以我打算用自己的笔迹来抄一遍,把那些别有用心的嘴巴堵得死死的!”
三娥挺感动,这个朋友真是交对了,处处想着维护自己,明明孙家的成分也不算好,她还能为自己出头。
这篇有理有据针对性极强的檄文很快就搜集到了超过全厂职工三分之二人数的签名,当然也有很多胆小怕事的没有签。
厂里几位资历老的师傅把签名材料交给了革委会的头头,没两天,被隔离审查的李厂长就回来厂里继续主持工作了。
第72章 遇故友
“我真是没想到事情能够进展得这么顺利!”孙继卉趁着午饭时间迫不及待地同三娥分享斗争胜利的激动心情,她的嗓音压得极低,但丝毫无法掩饰期间夹杂的喜悦,“这大概是咱厂领导里审查时间最短的了吧?一个星期都不到诶!”她自作主张地夹走三娥菜里的一片五花肉送进自己的嘴里,两眼笑成一条缝嘟着嘴故意嚼得极香。
三娥把余下的几片肉也都悉数地挑给她,“咱们工人力量大嘛!那些个老师傅可都是红透半边天的老革命和资深劳模,哪个表表态还不都是有分量的呀。”她也故作谄媚地冲孙继卉眨眨眼,“当然啦,最重要的呢,是某人的字写得极为漂亮,光是看那一整篇的铁划银钩就给人坦荡无私、刚正不阿的深刻印象,所以嘛,结果我一点儿都不吃惊。”
“鬼丫头!我看你不止巧言善辩,这拍马屁的功力也日益见长呢。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儿最大的功臣就是你况三娥!对了,昨天我到厂办送生产计划的时候李厂长还谢我呢,不过我可不是那种窃取人家胜利果实的叛徒,我跟他说了这都是你搞出来的。我觉得,他听到这话反而没那么吃惊了,反正你的幺蛾子一直都多嘛,嘿嘿。”
三娥看着青春洋溢的孙继卉,觉得她身上那种率真和坦诚才是真正属于这个年龄的光彩,她没有交错朋友,这个女孩儿的心灵远比她的外表和她的想象更加美丽。
因着孙继卉已经告诉她李厂长知道了反击檄文出自自己之手的事,是以李家派人来登门致谢三娥也就没那么吃惊了,倒是派来的这个人却是三娥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
李丛生上门那天恰逢周日的清晨,天空还飘着细雪,这算是一九六六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天亮前的冷意让三娥提早地起了床。她用火钳拨了拨暖炉里早已燃尽的煤块,又重新添了几块进去,再将一壶挂着冰碴的水坐在炉箅上。
今年是个冷冬,看来这煤球单靠定量那部分肯定是不够用的了,得想办法从黑市上再弄一些,女人年纪轻的时候受凉对身体危害可是很大的,她从前也是享惯了福的,刷牙泡脚都要用热水,冬天洗脸也尽量用温水,尤其是一个人住之后,这些奢侈的习惯就更加根深蒂固了。
李丛生依旧穿着不甚整齐的棉衣皮袄,戴着一顶雷锋帽,脖子上还缠着一条灰黑莫辨的厚围巾。若不是他及时地扯下围巾露出庐山真面目,估计三娥下一秒钟就能把门拍合到他的鼻子上,这彪悍的形象实在不适合一大早出现在一个单身女孩的院门口。
三娥将他让进院子,才兴奋地叫了一声“李叔”,她当年在逐鹿山上种养药草自然没少和李丛生打交道,也知道他本是宽城最出名的药店“仁济堂”的药材采收员。两年前三娥过来宽城之后还去过仁济堂寻过李丛生这位故交,可惜几次都没见到这位常年仙游四处的自由散人。
“李叔,听你仁济堂的同行说,去年开始你就没在逐鹿山那边工作了,所以一直也没能跟你联系上。真没想着我来了宽城,见你一面反而变难了。”三娥给李丛生沏上一壶热茶,“尝尝我自己做的茶,给个评价。”
李丛生握着搪瓷缸子暖手,轻轻地吹了一口缓缓啜饮,“去年逐鹿山大旱,呆在那边也没什么事儿可干,我就跟另外一个同行去了西边,说是那里红景天和雪上嵩都比往年容易寻,这一呆就是一年多,我在外头走习惯了,回到家里反而闷得慌……嗯,你这茶……枸杞参茶?三娥,你手里还有参?”
果然是个采药收药的,一遇到好东西连自己是来做什么的都忘记了,李丛生职业病适时发作,又啜了一口茶嗅着茶香仔细确认,“是参……参须?”
“这你都能尝出来,”三娥叹为观止,“对了,李叔,你是怎么找到我住处的?”
李丛生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你看看,我今儿是干什么来的连自己都忘了!你们食品厂的那个老李,李仁生,他派我来跟你道个谢。咳,他这个人就这样,整天文绉绉地端着,也不嫌累得慌!”
“李……你是说李厂长?他派你来的?”三娥一时间有点儿搞不清状况,但又隐约觉察出两个人之间似有若无的联系,都叫李某生诶。三娥困惑地盯着李丛生的脸看了半天,拨开粗狂的肤色和胡须,似乎和李厂长略有几分神似,“您二位该不会是……兄弟?”
“哈哈,亲兄弟,想不到吧!不过我们哥俩儿除了出自一个娘胎之外可就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了,他这人一板一眼喜欢规规矩矩,我呢就喜欢到处跑四海为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好容易见着了就被他抓了劳工,没想到是你这个鬼丫头!”
“李厂长的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伙儿都盼着他在厂里主事儿呢,怎么能平白让他受冤枉。倒是我该感谢李厂长,要不然还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你李叔一面呢!”三娥朝他缸子里填满热茶,“近来世道这个模样,李叔你这工作可还好做吗?”
“咳——”李丛生无所谓地叹了一句,“过哪儿河就脱哪儿鞋,愁闷多了也没用,现在采药还是老样子,就是收药有了诸多限制,山民卖不上价积极性自然也高不起来。好药材是缺着哩,不过没法子,生老病死各安天命呗。”
三娥听懂了这话,现在药铺子里肯定是缺药的,但就算你手里掐着好东西人家也不敢随意出钱收去,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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