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千与千寻》第34章

“喂？寻桑——”
千寻没有听沢田继续说下去，兀自打断了他。
“沢田，你马上去喷泉广场边上的公交车站，随便上一辆301就行。”
*
千寻两手空空，抓着手机就出了门。
来到咖啡屋前的公交车站时，一辆空空如也的301正好缓慢地驶进站。她投了币，在车厢右后方角落靠窗的位置上坐好。
车门关闭，公交车开始启动。
窗外的景色如水一般缓缓流动。
颇具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建筑群恍如年岁已高却仍精神矍铄的老者，无声诉说这座古城被沧桑岁月所铭记的那一段段或辉煌或凄凉的褪色历史。
从外城驶入内城区，经过商业街，各奢侈品旗舰店的LOGO精致抢眼。
相拥街头的情侣，挽手嬉闹的闺蜜，提携漫步的母亲，追逐打闹的孩子——皆一一在视界中晃过，又一一在余光中消逝。
人类不过是这个世界最小的一块组成部分。尽管如此，他们却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你在自己的世界中哭泣，大笑。躯体成为一道可用光年丈量的巨大鸿沟，分隔开两个世界。旁人在外看着你疯癫，你却在内心看着自己沉默。
千寻戴起耳机，摁下手机屏幕上的“播放”字样。
那是一首中文歌。
念大学时，千寻曾加入过校内由中国留学生创办的中文社团，跟着大家一起胡言乱语了两年，她对中文竟也略懂些皮毛了。
千寻很喜欢中文的发音，可以读出响亮铿锵的音效，大声控诉自己的悲伤。
她不受控制地单曲循环起那支熟悉的歌。
中文经MEEGO系统的洗脑，化作一堆乱码。偶在网站上看到便心血来潮爱上它的千寻在下载下来后就再无从得知它的名字了。
女歌手厚重中性的嗓音在三月之风中缓缓摆荡开。
………………
没有一点点防备
也没有一丝顾虑
你就这样出现
在我的世界里
带给我惊喜情不自已
可是你偏又这样
在我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消失
从我的世界里没有音讯
剩下的只是回忆
………………
公车缓缓停下。
车门开启。
青年看了看车号——301。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深吸口气，投进预售票走进车厢。
视线穿越空荡荡的座椅，定格在红了眼眶的女子的身上。
他静静地站在千寻的面前。
千寻抬起眼看他，眸中掠过一丝诧异，“……沢田？”
沢田弯了弯唇，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笑道，“没想到真的碰到了呢。”
千寻抿起唇，想笑，却笑不出，只有几个音节断断续续地从唇齿间挤出来，“好……巧。”
目光一偏移，千寻就看见了沢田左手食指上的指环。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根本不能跟你比。”
沢田一愣。
“你的相貌身材都不比他差，比他有责任心，比他敢担当，比他体贴，比他细心，比他温柔，比他宽容。”千寻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被夕阳渲染得流光溢彩的指环，声音轻如蚊蚋，“我干嘛不找你谈恋爱。”
沢田抱起手臂，靠在椅背上。
他静静地聆听着千寻的话，末了，清浅一笑：
“可是，我毕竟不是他。”
一语成谶。
千寻沮丧地低下头，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出来：“对啊，你不是他……”
沢田无奈地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轻叹口气。想要安慰却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忽然，千寻猛地抬起头。她拍了拍沢田的左肩，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沢田轻轻伸出手，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头。他笑了笑，“全当你上次安慰我的回报好了。”
千寻摸了摸鼻子，讪笑，“……你真懂我哈。”
沢田摇了摇头，对于她此刻的调侃不知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见沢田没反应，她又嬉皮笑脸地抬起头，“所以说，还是沢田你来做我男朋友吧。”
沢田侧眸望她，表情却是出乎预料的严肃。他淡淡地道，“不想笑就不要笑。”
“……”
“不要在我面前骗自己。”沢田复又静静地平视前方，千寻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他的声音如溪水般涓涓淌来，“——我都能看穿的。”
千寻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
她愣了很久，扫兴地撇撇嘴，“真是的……就算看出来也要装作没看到啊。就算知道我根本不想笑也应该配合地陪我笑啊。”
“那样做有意义么？”
“……”
“如果有意义，我就陪你一起。”
千寻终于说不出话。
靠在沢田肩上的脑袋不安分地动了动，千寻懊恼地揪住胸口卷曲的发尾，扯了扯嘴角，“……好像的确没意义。”
沢田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事实上，他从未坐过301路。不详其起点，亦不详其终点。
他不知道千寻的用心，也许千寻本人也不知道她为何要为自己和沢田安排这样一出奇遇记。
世界人口68亿，巴勒莫人口180万，301公交的发车间隔为三分钟。
由此看来，沢田纲吉和荻野千寻的相遇宛若一个奇迹。
“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我那个消失了三年的男友么？”
千寻的声音将沢田拉回现实。反射弧拉至尽头，沢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他回来了。”
千寻没有抬头去看沢田的表情变化，她努力想在蜜色的夕阳中寻找一个定点，却无奈身体的被动运动，故始终不能遂愿。
皱了皱鼻子，千寻垂下眼，继续道，“可是，我却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沢田犹豫了一下，追问道，“什么话？”
“我让他快走。”千寻笑得眉眼弯弯，“我说我根本不想再见他。”
沢田的瞳孔收缩了一阵，随即被纤长的眼睫隐藏。他叹了口气，“你又在骗自己。”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千寻摇了摇头，身体略有些颤抖，“那其实是我的第一反应，我害怕见到他，我在他面前无法镇定……但之前明明想他想得快发疯，差点就要死掉……”
半晌，沢田除了失语，只能叹息。
他忍不住揉了揉千寻的额发，“傻丫头。”
沢田的话语明明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却听得千寻的鼻子一阵发酸。
他的声音很轻，却坚定非常，不容置疑：
“你见到他的时候会慌张，会恐惧，因为你太习惯去思念去回忆。
在你心里，其实一直都是喜欢他的。”
千寻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见千寻没有动静，沢田便继续说了下去。
“正因为喜欢，所以你现在才会伤心，会纠结，会迷茫……”感觉到肩头的脑袋摇了摇，他清了清嗓子，“别对我说什么‘不’字，也别试图去否认这个事实了。”
“寻桑，你可以认为是我在骗你，也可以认为是你在骗你自己。
但是……爱情是不会欺骗你的。”
耳机里厚重的女声依旧在重复那段中毒式的旋律——
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
………………
吃饭时会想到他：今天吃饱了么？有没有因为嫌麻烦所以固执的不肯吃饭呢？天凉时会想到他：会不会又穿得很单薄？没有降温意识的他会不会又感冒了？刷牙时会想到他：今天又吃了多少甜品？刷牙能刷干净吗不会长蛀牙吧？做梦时更会想到他，想到他抱着自己说“我真的很爱你，阿寻~”时的样子，想到他面颊绯红弹钢琴的样子，想到他想吻她时却被同学发现结果给嫖得无地自容的样子……
明明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事，明明整颗心都已经被他所占据……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犹豫呢？
明明比谁都要更爱他啊。
千寻深吸口气，她忽然从沢田的肩上抬起头，开怀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沢田，谢谢你。”
目送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