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泥石流》第115章


他本来也不知那是绍云,他到时正逢皇兄下令放箭,那人正背对着众人面朝萧倦,他听到萧倦叫他“绍将军”,他虽未见过绍云,但朝中没有姓绍的将军,再联系八年前的事,他便猜到那是绍云。
当时绍云是背对着他们,所以绍云到底对萧倦说了什么呢?
……
萧倦始终昏昏沉沉,绍云一身密缀铠甲站在眼前,斑驳血迹下不是那张可怖的脸,年轻面容透着一片青色胡渣,他不再赤手空拳,右手提着属于他的那把标志性的大刀。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绍云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海,他的身下踏着万千白骨尸身……
周围求救声、哭喊声连城一片。
绍云没有收手,提刀一步步朝萧倦走来,对沿途惊恐哭喊的百姓丝毫没有手软,一路疯砍过来。萧倦震惊无比,他往前一步欲试图救人时,见绍云回身杀了一个逃跑之人,再转身时,他的身体突然变得高大,五官瞬间粗犷可怕。
萧倦本能脱口问他:“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那张说牧持枞槐平茉贫硕剑庖淮危艟肟辞逡蔡宄恕?br /> 他说的是——陛下。
“殿下,秦王殿下。”
耳畔有人在呼唤。
萧倦徐徐睁开眼,祥公公的脸映入眼帘。他记得失去意识前在青州见到了祥公公……萧倦的指尖一颤,所以一切都是真的?
祥公公见他醒来,舒了口气,道:“殿下可算醒了!”
他没死吗?
“我在哪?”头很疼,浑身全都疼,萧倦抬眸看了看。
祥公公开口道:“太澜殿东暖阁。”
怪不得看起来有些眼熟,父王还在时,他时常会随他来太澜殿给皇爷爷请安,偶尔父王与皇爷爷留下谈论政务,他便随着下人歇在东暖阁。
有一次睡得太熟,皇爷爷没让父王叫醒他,待他醒来没见着父王,还吓得大哭起来。
那晚皇爷爷便从寝殿过来,抱着他给他讲了一夜的故事。
这些记忆,自八年前那件事后,便都慢慢淡了。
那时他便明白了,那人首先是大周的皇帝,其次才是父王的爹,才是他的爷爷。
祥公公小心将人扶起来,道:“陛下吩咐过,殿下若醒了,便去见他。”
萧倦强压着齿间血腥,断肠发作的剧痛并未散去,他身上的毒没有解。看着外间太医们的身影,想来全是被叫来给他续命的。
床边案几上搁着一个小小瓷瓶,萧倦一眼便认出来是萧月白之前给他的那个。他撑在床边的手颤抖着,忍不住问道:“小皇叔呢?”
祥公公道:“湛王殿下都在列祖列宗面前跪了三日了。”
“三日?”萧倦心中震惊,那算上他们从青州回金陵的时间,少说也得有五六日了!
祥公公点头道:“不过您不必担心,太子殿下说他们是去剿匪的,奈何贼匪躲进青州城,这才入了青州,还说湛王殿下是跟随他去剿匪,太子殿下还把贼匪的尸首和金银全都运回进来了。不过那边左不过也还有皇后娘娘,殿下不必挂心。”
太子终究还是顾念兄弟情深,萧倦微微吐了口气,萧月白无事,宋知昀他们便不会有事了。
他终是问:“陛下在哪?”
“在天台。”祥公公取了一侧的披风罩住他,又道,“外头已备轿撵,殿下您……殿下!”
祥公公刚将人搀起来便见萧倦低头呕出一口血,他手忙脚乱唤了外头太医入内,太医们轮流诊治把脉,却都连连摇头。
“祥公公,这毒已深入肺腑,我等实在无能为力了。”太医叹息着摇头。
祥公公这才想起什么,忙抓了案几上的瓷瓶,道:“湛王殿下罚跪前来过一回太澜殿,特意交代说瓶子里的药可缓解殿下痛苦。”他倒出一颗药置于掌心,送至萧倦面前。
萧倦临行去青州时,萧月白就曾交代过。
但这药也并非什么好药,萧倦盯着祥公公手里的药丸看了片刻,伸手取过来,直接吞咽入口。
他没有遗憾了。
待宫娥替他换好衣裳,断肠毒发的痛几乎察觉不到了,他让人撤了轿撵,同祥公公朝天台而去。
除了御书房,周帝在宫中最常去的地方,大约就是天台了。
那是宫里最高的建筑,可俯瞰整个金陵城。
说建造时是象征帝王至高无上的权力,所以除了皇帝,没有人上去过。
祥公公立于天台脚下,恭敬道:“老奴只能送殿下到此了,殿下当心。”
萧倦应了,手攀上天梯栏杆时,他突然又回头问:“公公忠于大周还是忠于陛下?”
祥公公明显一愣,不解问:“殿下何出此言?”
萧倦蓦然笑了笑,没有答话。
章年良设计天台时所有的是旋转式的阶梯,大大减少了占地,同时也使得这一建筑看起来尤为高耸。
除了周帝,没有人知道这天梯有多少台阶,也无人亲身体验过天台到底有多高。
萧倦一步一步踏上白玉阶梯,仿佛他这临近二十年的人生画卷悉数在他身后退去。
他人生中充满欢声笑语的前十二年……
满是伤痕几乎众叛亲离的十二岁……
连太奶奶也离他而去的十四岁……
仿佛风沙迷了眼,萧倦的眼眶酸涩,眼泪顺流而下。
他全想起来了,那些被他尘封的记忆。
太奶奶薨逝前夕去找过皇爷爷,因他是罪太子之子,得以养在宫中已是无上隆恩,可太奶奶定要在她走前给他求一个身份,一个能保他一生的身份。
萧倦虽多次说过他不在乎什么身份,可太奶奶执意。
那日皇爷爷来给太奶奶请安,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便听里头传来杯盏破碎的声响,一众宫娥太监全都跪在外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单嬷嬷拦着不让他进去。
萧倦担心是因为自己的事让太奶奶惹怒皇爷爷,便顺着太奶奶寝殿后的树干爬上了后院围墙。
风将轻掩的木窗吹开,萧倦竟见里头那一抹明黄跪在地上,而坐在塌上的太后怒不可遏指着地上之人道:“先太子夫妇二人,再加上段家满门还不够资格加封一个亲王给倦儿吗?”
周帝诧异道:“母后……”
太后冷笑道:“皇帝,你是哀家生的,你真当哀家不知道?作为君王你想有卓越功绩,哀家明白,你急功近利差点弄得事情无法收场,哀家也理解你,知道那都不是你有心的。你怕史官笔触,怕被后世诟病,这些哀家都懂!可是倦儿他有什么错?两年前青州血案的始作俑者是你,不是段家也不是先太子,倦儿有什么错!”
“母后!”周帝猛地站了起来,伟岸身躯挡住太后面前所有的光芒。
老太太红着眼睛看着,殊不知面前之人究竟是大周的皇帝,还是仍是她怀胎十月的儿子。
终于,太后微微颤颤站了起来,拉住了周帝的手,不再是声嘶力竭的指责,软语哀求道:“你给倦儿封爵分府,哀家……哀家会让这个秘密永远尘封。”
周帝诧异望着泪流满面的老妇,诧异道:“母后?”
太后望着他缓缓笑了,道:“哀家岁数大了,也不必活着了,皇帝,哀家这最后的愿望,望你成全。”
她说着要跪。
墙头少年仿佛这才回过神来,青州惨案他还没消化,却只是他可以不要爵位,但太奶奶一定不能死!
他急着站起来要跳下去,却忘了顺着爬过来的树干就在头顶,他刚站起来便被树枝勾到,脚底打滑便仰面摔了下去。
……
萧倦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太医已给他缠了纱布,可还是很疼。
太奶奶不是病逝的,是她用命换了他亲王之位,就是为了让他今后能好好的。
可惜他不听话,非要闹到如今让太奶奶为他的付出变得不值得。
萧倦费力踏上最后一步台阶。
上头是一处宽阔平台,安置了矮桌软垫。外头飞檐四角悬挂着琉璃灯笼,此刻正随风摇晃着。阶梯上前的正前方,悬挂着一方牌匾。
上头写着——拾界。
天台风很大,吹的衣袂“噗噗”作响。
周帝着一袭素锦翔龙广袖宽袍端坐在软垫上,他抬眸朝萧倦看来,眼中无悲无喜,无愉无怒。
萧倦跪下行礼道:“参见陛下。”
周帝依旧拢着衣袖,没有叫起,忽然问他道:“你可这天台阶梯几何?台阶几何?”
萧倦道:“阶梯共十,每阶十八步,一共一百八十步。”
周帝平静眼眸终于生出几抹诧异,凝视着他问:“倦儿上来时心里在想什么?”
萧倦低俯身躯,如今再无须掩饰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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