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穿]公子世无双》第11章


闲来无事,宛宁开始研究手里的匣子。她心里痒痒的,究竟里面装着什么呢?
她犹豫着、小心翼翼拨开了锁扣。
馨香的气味扑鼻而来,金丝楠木匣里铺着三层雪蚕锦帛,楠木经年不朽,锦帛轻软柔韧,正适合存放珍贵的珠宝。
果然,当中郑重其事地摆着一对硕大的铛珠。百越进贡的绝世珍宝被扶苏镶上金钩,做成耳珰。本就镶金坠玉的铛珠更显得巧夺天工。
她下意识地咬咬嘴唇,捧起一颗,眼波流过耳珰上每一寸金刻和翡翠。
自古没有女子不爱珠宝。宛宁也不例外。
即使放在手工业高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如此费心费力的工艺品也是极其价昂,若放在人力落后的秦朝,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宛宁不知道扶苏为什么要赠予她这么名贵的礼物,她不敢往深里想,窃窃低语:“兴许……他只是想补偿自己的过失吧。”
云意听见宛宁絮絮自语,无意中朝她投来目光。见匣中匿宝、明月生光,惊呼道:“可了不得了!小姐从哪得来了这么漂亮的东西?”
宛宁莞尔一笑:“是哥哥朋友送的。”
“不如现在戴上试试。奴婢在相府里做事多年,天天打理小姐的妆奁,还没见过比它大的珍珠!”云意期待地催道。
宛宁“啪”的一声合上匣盖,侃道:“看你往日里本本分分的,想不到也是个俗人。”
云意略感失望,低声回了一句:“奴婢方才僭越……”
宛宁重新开启匣盖,哂道:“瞧你正经兮兮的样子!我逗你呢,快来帮我换上试试。”
云意转笑,甜甜“诺”了一声,满心欢喜地帮小姐摘下黄玉坠子,换上耳珰。新镶的金钩被巧匠反复打磨,金钩锋利却贯耳不伤,她迫不及待地问:“好看吗?”
云意一个劲地点头。
宛宁对着桌上的酒水照了照,琉璃色的酒映在它身上,更显光华夺目。
始皇帝正和李斯、徐福等人对饮。徐福白面有须,戴一只青纱高帽,俨然一副得道仙人的打扮。他捋着胡须,大谈特谈长生之术,似乎分析的头头是道。听到兴起时,始皇帝抚掌大赞。
百官皆是肃穆而立。
始皇帝听毕,转面望向李斯:“朕记得丞相家的千金身体有疾。正好徐仙人颇通岐黄之术,不如请上来让仙人看看?”
李斯受宠若惊:“劳陛下挂心,小女已经痊愈。”
始皇帝不由分说拒绝了李斯的推辞,命侍臣宣宛宁觐见。
宛宁正拨弄着耳间的饰物,听到宣召,姗姗地走上前去。她早想看一看秦始皇真容,如今真正到了时候,心中又感到局促难安。
“一会儿他若是问话,切记不要乱了阵脚。”她喃喃自语,端着大家闺秀的仪态,丝毫不敢疏忽,步法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看不出是个冒牌千金。
待走到足够近了,宛宁停下问安,用从前在电视剧里学来的口气道:“臣女叩见陛下。”
她顺着赤铜宫灯照亮的方向望去,首先看到团龙图案的黑衣华服,再向上,是压着金边的玄色袖口。视线最终踯躅在始皇下颌到嘴唇间的位置,不敢向上游走。
十步开外,那位受后世褒贬不一的帝王与她近在咫尺。不知秦始皇是否能想到,在自己死后,关于他是暴君还是明君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直到两千年后仍未有定论。
预想中那句“免礼”没有到来,宛宁的思绪渐渐飘远了。
始皇帝凝神在她左右双耳上看了片刻,脸色阴沉。
在云鬓乌发的掩映下,一对堪比天上皎月的耳珰堂而皇之地闪耀着光华。
始皇帝重重一叩酒樽,碎玉似的酒水倾泻而出。
铛珠是百越国君进献的贡品,只有宫中皇眷才配受用,如今落到丞相家里,一定是皇室里有人以贡品作为贿礼,和朝臣相互勾结。
这是皇家的大忌。
贡珠一共九颗,其中只有五颗底下缀了翡翠,象征着九五之尊。始皇帝只命人把珠子分赏给最器重的六个儿子,公子扶苏和公子高各得了两颗。想到这里,他血脉喷张,看来暗中私结党羽的人就出在他们两个之中。真是想不到,他最疼爱的儿子和最信任的臣子竟然私相授受,背着自己干些丑陋的勾当。
可李斯是开国元勋,犹如大秦朝的左膀右臂。始皇帝不好对他发作,只沉着脸不言语。
席上众位神色各异,有的真心替李斯捏一把汗,有的则是积怨已久,等着看丞相一家的笑话。宛宁不觉反常,反而垂首低笑,以为大家也瞧着耳珰漂亮。
沉寂了半晌,始皇帝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李斯的右肩。李斯肩头如负千斤,额头上汗如雨下。
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始皇帝发话,声音似冬泉里乍开的一簇冰花,寒意摄人。“丞相当真深得人心,是我大秦一员良臣。”
李斯听着这句反讽意味的话,如鲠在喉,心中叫苦不迭,只能装着糊涂回道:“承蒙陛下厚爱。”
站的时间久了,脚下的鎏金履硌得脚跟酸疼。她察觉气氛有异,忽而想到扶苏叮嘱她“回府再看”,略一思忖,不禁后悔自己性子太急,怕是触怒了天威。
扶苏没想到宛宁把他的嘱咐当成了耳旁风,遥遥隔着几人,向荷华公主微微挑眉。荷华得了信,也轻点了下头,心领神会之后,起身挽住始皇帝的胳膊,娇嗔道:“女儿自作主张,向王兄求了这对宝贝送给朋友。父皇不会怪我吧?”
始皇帝不信,问道:“丞相家的女儿极少入宫,你们几时成了朋友?”
荷华笑意凝固,瞄了一眼角落里的李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女儿是送给李都尉的,不过铛珠本就是女子的饰物,李都尉转赠给妹妹也无可厚非。”
始皇帝将信将疑。荷华和李桓早年同在太傅处修习礼义,若说私下有交情倒也合情合理。何况,纵是李斯和皇子真有勾结,也不敢让女儿明目张胆戴着贡珠出席皇宴。
少顷,他释然问:“李都尉今年多大了?”
李桓垂首答道:“回陛下,臣今年十九了。”
身后,伺机已久的侍臣突然插话,对始皇帝附耳提醒道:“陛下,荷华公主年芳十六……”
始皇帝大笑,命赵高来执笔宣诏。
宛宁心下一动,赵高?历史上为数不多留下名字的内臣!就是在他的步步摧残下,秦国苦心经营的盛世王朝变得乌烟瘴气,终究付之一炬。她史书读的不多,对此人的印象倒是极深。
宛宁沉沉一叹。天!今天这顿饭吃得真值。秦始皇、赵高、徐福……秦朝的重要人物尽数被她撞见。恐怕这是万千考古工作者做梦也不敢想的事,竟然被她轻而易举地碰上了。
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提着帛书和笔砚,碎步小跑。他白面无须,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巴巴凑上前,声音尖细:“臣在,请陛下宣旨!”
宛宁打量着他,心想,赵高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始皇帝脱口念叨了几句,赵高负责执笔记录。
诏书内容太过文言,宛宁听不懂其中意思,只见李桓和荷华双双叩首,嘴上说着“谢恩”。
在座的官员纷纷起身,围着李斯和李桓庆贺。李斯的长子已经娶了一位公主,现在李桓再娶荷华,丞相和皇帝算是亲上加亲。
面对蜂拥而至的百官,李斯坦然处之,只简单地道几句谢。李桓则是春光满面,穿梭于人群中来回敬酒。
觥筹交错之间,骊山上充斥着繁杂的庆贺声、恭维声。
宛宁茫然醒悟,回头寻找着公主。却见荷华依在一支盘龙金柱旁,脸颊早已飞上了两抹红霞。
宛宁心中感慨万千,他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权贵,竟然就这样简单地接受了终身大事。哥哥从未表现出对公主有意,为什么现在却可以轻松地接纳一个不爱的女人呢?
宛宁知道这是古代人的宿命。那么,她自己呢?
她和荷华年纪相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未来的某一天,难道她也要等待命运的安排,把后半生托付给未知的人吗?这绝不是她能接受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