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穿]公子世无双》第23章


☆、宫闱之事
宛宁正要回府,听到背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回头看见赵高堆了一脸笑,抄着袖子站在长街上。
赵高长得白净,面上和手上细皮嫩肉的。虽然自小就被“去势”送进宫里,倒没影响他发育成身高七尺的俊俏男儿。可惜宦官多数身影精瘦,一旦上了年纪,皮肉松弛得厉害,比常人显得更加枯槁。
宛宁和他素未有过交集,见他突然叫住自己,不免有些惊讶。在宛宁的印象里,赵高并非善类,甚至是个留下千古骂名的奸佞小人——篡改诏书、指鹿为马、陷害李斯……一桩桩一件件,数出来都是遗臭万年的丑事。
不过,现在的赵高毫不起眼,时任中车府令①,说白了就是皇帝的车马总管。他常年屈居内宫,皇帝高兴了便赏,不高兴了便骂,身份尊贵却地位低微,充其量算是秦始皇身边的一只宠物。
宛宁心里在打鼓,嘀咕着,现在还不是赵高显山露水的时候,别人视他为一介普通宦官,我与别人不同,可千万不能轻视了他。
她端正着姿势行了礼,含糊地叫了一声:“赵大人。”
赵高不由得嗤笑,目含精光,反向宛宁作揖。“小姐真是多礼了。”
宛宁杵在原地没话找话:“春夜里露重,赵大人当心染了寒气。”
赵高目睹了方才她和扶苏的亲昵举动,表面上在笑,心里却像是被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假如有朝一日,宛宁和扶苏真结了亲,扶苏联合李斯的势力,绝对是要稳坐储君的宝座了。
赵高暗地里和扶苏较劲多年,到时候,他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
他咿咿笑了两声,道:“看小姐的病好了,老奴真高兴。老奴第一次见小姐的时候,小姐由李夫人抱着,还是个包在襁褓里的小婴孩,转眼十多年过去了,这么快就出落成了快嫁人的大姑娘。好,好,真是好。”
不知是不是宛宁想多了,总听着他说话阴阳怪气。她浑身泛起一阵寒气,觉着赵高这番话来的莫名其妙。“有劳大人挂心了,多亏御医们调理得当,宛宁已经痊愈,并未落下病根。”
两人各怀心思地寒暄了几句,赵高看天色不早,携了人去周边小巷里拉出一辆宫车。他登上车,向宛宁再三作别。
回到宫里,陛下已经睡下。
秦始皇素来有安寝时不准熄灯的习惯,即使是深夜,寝宫里依然灯影幢幢。长风拂动着帘影,桌案上点着人鱼膏做成的通臂巨烛,可保烛火万年不灭,象征着秦始皇对江山万年稳固的雄心。
赵高轻手轻脚地进去探望一眼,正要哈着腰退下,忽然听见床帷后,陛下重重叹了一声。
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僵立了一刻,转笑道:“陛下怎么还不睡?是不是新换的软枕不舒服?”
赵高盯着帷上黑色的重影,见始皇帝翻了个身。“朕在考量扶苏的婚事。”
赵高指甲掐进掌心,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他旋即回道:“扶苏公子尚且年轻,不着急娶妻。”
床上的人略静了一会儿,又道:“朕那几个年过十七的儿子都娶了妻,就连不争气的君华也娶了侧夫人,唯独扶苏……朕反复思量,犹豫了几次都没能定下来。”
赵高掂量着陛下的话,这意思,就是陛下想听听他的意见了。
“老奴想,朝中几位将军家都有适龄的姑娘未嫁,想必是在等着陛下金口赐婚呢!”
始皇帝立即回绝道:“那几个都不大合适。对了,赵高,你看……李斯的独女如何?”
赵高心里“哎呦”一声,眼睛鼻子都愁成一团。“回陛下,老奴听闻李丞相家那位体弱多病,天天拿参汤吊着一条命!陛下您想啊,扶苏公子要是娶了那样的夫人……”
始皇帝道:“上次北巡出行,朕看着她还算康健。”
赵高心下一横,继续道:“陛下可不能只看表面,要知道她在丞相府里卧病多年,最严重的时候,半年都离不了床。李丞相每每提起这事,就是一把老泪啊!”
他添油加醋地说完,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始皇帝沉吟一阵,扶苏是最合他心意的继承人,的确应该娶一位体健的夫人。
“嗯,朕再做另外打算。”
赵高从寝殿退出来,殿内的胡毯沙沙作响,像是一步步踩在针毡上。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宫廷诡谲复杂,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逼不得已的时候,只能牺牲了别人来为自己铺出一片坦途。他心里惴惴,默默向宛宁道歉,有了他今晚这几句话,恐怕她和扶苏的婚事就此告吹了。
**
翌日早上,扶苏带着剧烈的头痛醒来。
昨夜饮酒过多,导致宿醉,离开丞相府时已经神识混乱,他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只依稀记得相府门前的夜风微冷。月凉如水,似乎有什么暧昧而绮丽的琐事被掷在回忆里,掺着迷人的酒香,让人拾不起来。
贴身的青茗捧了热气腾腾的铜釜来,伺候扶苏起床。扶苏仓促梳洗之后,乘车往望夷宫的方向赶。
今天是月初,他照例要去考校幼弟胡亥的功课。这份差事做了三年,一直雷打不动,纵使今天头痛欲裂,也不能因此耽搁了。
在望夷宫门口下了车,仲春暖洋洋的阳光洒在扶苏脸上。他头痛稍缓,敞开双臂让宫女帮忙整理佩绶和冠帽。
青茗把一切打理妥当,又从车里取了一件黑金的官袍。扶苏顺势穿好,袖臂上两条四爪金龙口含金珠,栩栩如生。金龙被绣在墨色的袍子上,更显得威严慑人。
秦人尚黑,把黑色看作最高贵、最尊崇的王者之色,扶苏反而更喜穿白色。他嫌弃黑色死气呆板,若非今日要来见幼弟,他是极其不愿穿黑衣的。
既然是考校功课,就要摆出老成的样子,不然,幼弟顽劣,稍有松懈就镇不住他的性子。
小公子胡亥正在望夷宫里和宫女们玩骨牌。宫女们为逗小公子开心,只好步步退让。他连赢了三把,正玩得兴起,听殿外有人向扶苏请安,手上的骨牌一松,脆声掉在地上。
宫女们手疾眼快地拾掇了骨牌,领着小公子的手向殿外走。
“胡亥见过王兄。”胡亥约摸七八岁的年纪,头上扎着一只歪辫,圆溜溜的眼睛不时左右乱瞟,透着招人喜欢的灵气。
扶苏头痛不支,未说“免礼”,先寻了一处坐下。“上月让你背的书,可都背过了?”
胡亥抬头,发现扶苏今天眉头微皱,不知道是醉酒头痛的缘故,还以为是自己犯了错。他粉团似的小手揪着腰绶绫子,答道:“都背过了。”
扶苏一只手握拳枕在额角上,双眼微闭,重重咳了一声,有不怒自威的君王气势。
胡亥挺直小身板,站在大殿中央一句句背起书文。
等到一口气背完了,扶苏还是支着头不言不语。胡亥壮着胆子拉了拉王兄的衣角,扶苏垂在膝间的两块玉玦相撞,发出铮铮悦耳的响动。
胡亥想,都说“君子如玉,举世无双”,大概说的就是王兄吧。他知道王兄在朝臣们中间口碑甚高。胡亥不禁纳闷,王兄待人宽厚,兄友弟恭,怎么偏对我一人严苛……
莫非……王兄讨厌我?
扶苏揉揉眼睛,见胡亥一脸稚气地望着自己,方才不适得厉害,竟然一合眼睡过去了。他揉揉胡亥的小脑袋,替他理干净额发。胡亥粉团似的小脸上荡漾着少不经事的笑容。
幼弟天真可爱、心思单纯,他还未长大,不曾体会过成人之后的千般为难。扶苏看在眼里,禁不住吐出一句:“甚好。”
胡亥鲜少受到几位哥哥的夸赞,由于年龄太小,哥哥们结伴出行时,总会有意无意地落下他。他好几次他跌跌撞撞地追出去,却看到哥哥们早跑得没了影子。
今天这几篇文章背得磕磕巴巴,他做好了要挨骂的准备,想不到扶苏居然破天荒地赞了他一回。
胡亥喜不自胜,白藕似的小手合掌轻拍:“谢谢王兄。”
扶苏温和一笑,随手抓起一卷书,为胡亥布置下月的课业。
胡亥把玩着哥哥腰间的玉玦,莞尔道:“王兄下月不必再来了,父皇说我到了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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