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待我多冷峻》第73章


阮连臣闻言凝了凝眸:“若若……”
宣铧帝神色却依旧沉肃; 只问:“……谢淮都不反驳; 你却替他争辩; 是有何凭据?”
若若行到谢淮身侧; 垂着眸,情绪难分,低声道:“因为谢淮他; 是为了……”
“闭嘴。”
身侧; 谢淮忽然冷声打断了她。
他被侍卫押着,跪在寒意沉沉的刑具旁,虽有几分狼狈,但依旧一身冷冽,眸如利剑,眉若寒雪。
谢淮神色低沉,朝若若喝道:“回去坐着; 别做多余的事。”
“……”
若若云袖下的手缓缓收紧。
她忽然侧首,垂眸望向跪着的谢淮,狠声道:“我没有做多余的事!”
谢淮一恍,寒眸轻凝:“……”
若若攥着手; 平生第一次发了狠,玉眸如雾,容色沉雪,凝望着谢淮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欺负!什么皇家恩怨,世人苦衷……跟我没有半分关系!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大不了……大家两败俱伤好了!”
谢淮是为了他们,可他们何以待谢淮如此?!若要谢淮死,那若若便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殿中,阮青令清容蒙霜,薄唇深抿。
“……”
谢淮怔然许久,才深深笑了笑,语气难辨道:“我知道了,但是……你还是什么也不能说。”
因为在此时开口,小表妹就成了罪人啊。虽小表妹这一番话让谢淮感动万分,但谢淮从一开始,就宁愿舍弃这一身的骨血,也不愿让她陷入权谋争斗之中。
不想谢淮如此说,若若恍惚不已:“……”
谢淮忽低笑一声,朝宣铧帝道:“圣上,我这小表妹袒护于我,才说了几句傻话,让宫人……带走她吧,免得耽误了刑罚。”
一番话不痛不痒,仿佛全然不在乎什么刑罚。
若若却跪了下来,俯身求道:“臣女已十六,懂得分辨是非。谢淮确有苦衷,求圣上开恩。”
宣铧帝敛了敛眸,一时分不清谢淮心中所想,只是望着殿前的谢淮与若若,恍然间却想起从前与阮连曦渡过的那些时日。
从前困顿时,仿佛在风雪中,他们二人也似这般,互相扶持着走过一段路。
“……”
良久,待殿中死寂无声时,宣铧帝才语气难辨道:“今日免了谢淮的刑罚,择日起,将谢淮流放雍州,非宣召不得回,朕倒要瞧瞧……他敢不敢谋逆。”
此话一落,谢淮原本淡然的神色却蓦地沉下,孤眸寒沉幽幽,望了宣铧帝一眼,又缓缓望向若若。
流放雍州,非宣召不得回。
那此生,恐怕连见小表妹一面都是奢望了。
这责罚,显然不在谢淮预料之中。在他眼里,剔骨削肉,也比不得与若若永世不见要来得痛。
谢淮神色微怔,恍然望着若若,而还不待他与若若作别,宫中侍卫便将他按住,往殿外带去。
“谢淮!”
若若亦怔然不已,欲拉一拉他的衣摆,却摸了个空荡荡。最后,落在眼中的,只有谢淮似雪的神情,渐渐的,渐渐的远去……
思绪纷乱,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时,已是翌日。
晋安城又下起了雨,天如松青色的笔墨,晕出无边无际的昏沉,如同在人心间也蒙上一层愁绪。
安国侯府中,阮老夫人与阮连绪、二夫人在说些什么。偶尔在雨落檐瓦的脆响声中,听得低低几声啜泣与哀叹。
若若醒来时,安罗涟正守在榻前。
听得动静,安罗涟连忙抚了抚若若的额,蹙眉道:“昏睡了一天一夜,如今可好些了?娘去唤大夫来……”
“娘。”
若若却轻轻拉住了她,问道:“谢淮表哥呢?”
安罗涟哑声,良久,才叹道:“谢淮他已经在去雍州的路上了……好孩子,我们不提谢淮了好不好?想你也知晓,你爹他……绝不会放你去雍州的。”
若若重重咳了几声,容色也愈发苍白。
“若若……”
安罗涟担忧唤她,她却挣扎着下了榻,一步一步望房舍外走去,语气微弱却坚定道:“我不能丢下谢淮一个人,我要去雍州。”
行了几步,便瞧见阮连臣神色难辨地立在阁外,朝她沉声道:“你不能去雍州。”
若若恍了恍,抬眸道:“爹……”
阮连臣阖了眸,不去看她,狠下心道:“雍州与镇北不同,雍州边临蛮荒,又无大军镇守,自古乃纷乱之地。便是谢淮死在雍州,我也绝不会……容你去雍州寻他。”
“……”
若若容色一白,惨笑几分,却忽然俯身跪下,道:“我知爹爹心意,也求爹爹懂我。谢淮若死,我绝不会去雍州,因为谢淮死了,我也会死。”
“你……”
阮连臣眉间蓦沉,一时凝噎,良久,却狠心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就是你跪到夜里,我也不会放你走。”
待他走后,安罗涟也被带走了。只留下阮青君一人,孤零零地立在若若身侧,慌张道:“姐姐,你起来,地上凉。”
若若朝他一笑:“姐姐不冷,你先回去好不好?”
说罢,却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哀愁不已,但若若有令,只能犹豫地抱起阮青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众人走后,廊下便只余下若若一人。
晋安的雨,愈发地大了。
在廊下跪得旧了,原本病弱的身躯便如同雨中浮萍,风中萋草般,愈发摇摇欲坠。最初隐约的,还能听得偶尔经过的侍女们,在低声议论阮连绪与二夫人,后来,耳畔旁便好似什么也听不见了。
雾雨擦着长檐,斜入而落,沾湿了衣襟。
若若抹了抹脸,却恍惚着想,谢淮如今……在做什么呢?
一柄青竹伞面斜入身前,替她遮去飘散的雨。
“……”
若若垂眸,望着伞柄那只清瘦的手,头也不抬地:“……拿走。”
青竹伞微微晃动,须臾后,传来执伞之人温雅而低沉的声音:“……何时起,你恨我如此?”
正是一身玄服,同立廊下的阮青令。
若若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这句话该我问你,何时起,你恨我如此?哥哥啊。”
要恩将仇报,要将谢淮送到偏远的雍州,要她这一生一世,都在失去谢淮的苦恨中度过。阮青令这一招,实在令她伤得过重。
“……”
阮青令沉默良久,却俯身半蹲在若若身前,与她平视,忽笑道:“我若是恨你,为何要送走谢淮呢?什么时候……你也能好好想一想,我真正……求的是什么?”
他轻轻抬袖,拭去若若眉间的雾气,神情认真得不像话。
若若也恍惚得不像话:“……”
阮青令在说什么?他送走谢淮,所求为何?
“所求为你。”
阮青令凝望着她,恍然一笑道:“可你为什么看不见我呢?不论我做得多好,你都与母亲一样,从来不喜欢我。”
他弃掉青竹伞,凝声道:“从小到大,我为谢淮求过情,帮你躲避五皇子,为你们,求圣上成全,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爱过我。”
天空中烟雨朦胧,阮青令的一番话,深深切切,宛若刀刻般在心里留下痕迹。
若若眸中尽是恍惚之色,雾雨沿着双颊缓缓滑落,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良久,她却抹了一把脸,起身拉着阮青令往晟安堂中走。阮青令怔然,任由她拽着自己走到了晟安堂前。
远远的,便见阮连绪与二夫人一起跪在堂外。
阮青令敛眸不语:“……”
若若语气轻轻,落在风中:“没有人不爱你,就算是二夫人,也爱你良久。为了你,他们夫妻二人跪在此处,只求祖母原谅你在宫中所做。”
她回过头,望着默然的阮青令,认真道:“是你没看见,在无人的角落中,深深爱着你的人。”
阮青令一恍:“……”
是吗?只是他不曾看见?
眉间深凝,阮青令却忽然俯身,深深望着若若:“那你呢?也爱我吗?”
若若一顿,明白他问的爱是哪一种爱。沉默许久后,才愧疚笑道:“……一颗心,怎么能装两个人呢?”
阮青令也笑了笑,清远的双眸中却渐起雾色,昔日风光霁月之人,如今狼狈一身,凝噎难语。
她说得多么在理,他全然无法反驳。
“世人的爱,不及你半分珍重。”
阮青令侧过首,将双眸隐在披落的额发中,也隐去其中的哀沉。
“……”
若若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烟雨蒙蒙,天色渐沉。
若若才缓缓朝前一步,轻轻抱了抱阮青令,低声道:“如果有来生……”
阮青令深深一顿,眸色微凝,恍然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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