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得不轻》第68章


刘内侍小心翼翼地“哎”了一声,赶紧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上勤政殿的大门,心中却犯着嘀咕。朕哪里不好,哪里不好,问出这句话的君王,竟是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到底哪里不好呢?若说有,便是太过深情,在皇后娘娘身上陷得太深吧。
人迹罕至的狭长甬道。
自幽深宫墙外娉婷生姿地走进一个人来,白衣白裙,以一根竹簪轻巧挽起的墨色长发不断被夜风卷起,整个人如同工笔画中走出的清冷画仙,行至何处,何处便成了水墨风景。
这个女子很美。
他一直清楚,比谁都清楚。
同样一袭素净白衣的俊秀公子整个身姿都隐没在高大曲折的宫墙一侧,默默看着那女子渐行渐近,垂于身侧的莹白手指缩紧又放开,反复几次,终于向前一步,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苍茫夜色里。
白樊素停住脚步。
“崔大人。”
崔述看着那女子规矩地朝他行了礼,微微颌首,斯文俊秀的脸上眉头微蹙,仿若质问,又恍若关心,“方才陛下说起,陛下……心思不悦,召你直进勤政殿。你……说话小心些,莫要触怒了龙颜。”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白樊素了。从前还时常能在东宫看见,可自从那次叶霖警告了白樊素,白樊素便再也没有亲自去过东宫,一应消息都是由叶霖派给她的影卫传递,更别说长宁宫变,叶霖即位,这皇宫大内人多眼杂,她更是不曾来过。今夜若不是她空口白牙地“诋毁”皇后娘娘,恐怕仍旧见不到陛下吧。
白樊素点点头,却是多一句都不肯说,木然道:“此事事关江山社稷,樊素句句皆是亲眼所见,绝无半点虚言。”
绝无半句虚言,怕就怕事实真是如此,苏瑶对叶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用不着旁人提醒,崔述看得清清楚楚,只怕陛下因此失了分寸,叫邪佞之人趁虚而入。
崔述侧身退后一步,让开道路,待那女子与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忽然开口道:“陛下待娘娘到底不同,你……好自为之。”
那女子也不再多言,脚步尚且没有停顿,只步步生莲地朝狭长甬道的尽头走去了。
白樊素抬起头去看高高宫墙切割出来的那细长一条儿夜空,看不见月的光辉,星便变得夺目起来,如果没有月亮,如果没有月亮……
寂静无声的大殿里。
那人一袭紫云滚边玄色龙袍,黑发如墨,迤逦于包云锦蚕丝软靠背之上,一手覆着眼,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蜷起对我膝盖上,神色有些疲惫。听见她走近的声音,哑声道:“你说,你看见皇后娘娘于相府后花园……私会摄政王世子?”
白樊素无声地跪倒下来,声音虽低,但语气坚定,道:“正是。樊素正是今夜在后花园偶遇娘娘和摄政王世子,娘娘是后宫之主,如此行径,恐怕……”
“想必又是封策私闯相府……”叶霖低声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临了又抬高声音,“相府尚有其他影卫,禀告此事并非你分内之事……”
“陛下必是觉得此事与娘娘无干,可陛下想过,娘娘为何会恰巧深夜出现在后花园中么?樊素亲眼见到娘娘和世子于月下紧紧相拥,陛下还要为娘娘开脱……”白樊素忽的情绪激动起来,竟胆大包天地打断了叶霖的话,言辞激烈道。
“放肆!”叶霖猛地拍向身边的案几,平日里波澜不惊的黑色眼眸此刻危险地眯起来,叫人看不清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白樊素,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白樊素一顿,即刻伏倒在地,赔罪道:“樊素一时情急,冒犯陛下和娘娘,罪该万死理应受罚。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望陛下三思。”
兢惧的死寂。
半晌,年轻君王的寡淡声音突兀地在大殿里响起来,“退下吧。”
……
“叶霖,我爱慕你……”
……
“樊素亲眼见到娘娘同世子在月下紧紧相拥……”
……
“叶霖,我爱你。”
……
“陛下想过,娘娘为何会恰好深夜出现在后花园中么?”
……
“陛下日理万机,阿尧一人回去便可。”
……
“慈悲足以灭国,而爱更加危险。叶霖,你不需要爱。”
……
阿尧,阿尧……
修长的手指抚上洁白冰冷的折扇扇柄。你不是说过,要永远陪在我身边么……你不能,不能抛下我……
刘内侍战战兢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陛下,苗南王女求见。”
莹白如玉的手指忽然一松,任由那折扇掉落在柔软的席上,叶霖偏头去看透过窗子照进来的一方银辉,漫不经心道:“叫她进来吧。”
☆、第64章 旖旎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回到宫里,换下了常服的宫装,苏尧便径直朝勤政殿去了。她知道叶霖这个时候一定在批折子,而她想要赶快去见他。
带着锦鸢锦袖两人脚步轻快地朝勤政殿走,将将走到水烟宫附近,就听见两个宫女隔着假山咬耳朵。
因听得了两人话中夹杂了“陛下”、“娘娘”的言语,苏尧便慢下脚步,示意锦鸢锦袖也放轻了脚步,多加注意了一些。没想到这一听,倒是听见了许多她不曾知道的言语。
“听说昨夜苗南王女去勤政殿里自荐枕席,当夜就宿在勤政殿里,今个儿清晨才离去的,莘韵姐姐早儿去服侍陛下更衣,迎面就碰着王女出来,走路都有些不稳当,一瘸一拐,需得人扶着才能行动的。”一个宫女神神秘秘地说道,“虽平日里见陛下斯文清冷得很,哪里想到这遇上苗南的王女,也是如狼似虎呢。”
另一人显然听不得先前那宫女口中的暧昧下流,啐了一口笑骂道:“胡说什么呢,陛下正当壮年,这后宫又如此萧索,好不容易赶上皇后娘娘不在宫中,换换口味怎么了。叫你说得那般……想来王女无名无分地住进来,或早或晚总归是要封妃的。这后宫啊,恐怕是要变天了。”
苏尧在假山另一侧驻足听着没说话,锦袖悄悄抬眼去看皇后娘娘的脸色,却看不出个子午卯酉来,刚想要开口出言提醒那边人,就被苏尧抬手制止了。
只见先前说话的那人叹息道:“都说皇后娘娘和陛下是天生良配,可我怎么觉着陛下这么受委屈呢,喜欢个旁的女人,却还要偷偷摸摸地临幸,倒不知道这天下究竟是姓苏还是姓……”
这话说得就愈加不在正道了,后边那宫女也察觉出来,连忙打断先前那人的话,制止道:“这话可是我们这般小小奴婢能说得的?你还是莫要胡说八道了,娘娘虽是善妒了些,可也未曾真的叫陛下废黜后宫,这王女不还是娘娘松的口,才迎进宫里来的?”
那边还口无遮拦地说着,这边苏尧还是不声不响地没有动静,就连锦鸢也急了,这陛下和娘娘刚好些,怎么就出来这些烂嚼舌根的小蹄子,若是娘娘听进了心里去,再去找陛下闹,估计这后宫才是真的要变天了。
正忍不住要抬高声音训斥那两个乱说话的宫人,忽的就见方才还纹丝不动的皇后娘娘忽然转身就走了,锦鸢和锦袖对视了一眼,连忙追上去,道:“娘娘可千万别听那些小蹄子胡说,就算陛下临幸了王女,心里也一定装得都是娘娘,娘娘……”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在安慰她,苏尧倏地停住脚步,竟是笑道:“锦鸢,你不必如此紧张,有这空儿,还莫不如好好看看那宫女是哪个宫的,如此不懂规矩,就算杖毙也不为过。”
锦鸢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锦袖欠了欠身,道:“还是锦袖去吧,宫里诸事,奴婢更熟络些。”
苏瑶点点头,锦袖便转身离去了。
锦袖折回假山处,却早就不见了那两个宫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竟事无踪可寻。锦袖想了想,终于还是觉得这事儿有些大发,因此也未回凤梧宫,反而掉头去了勤政殿。
彼时叶霖刚打发走了廖沐兰回去,正靠在一旁的软榻上闭目养神,就听见刘内侍急匆匆地走进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锦袖来了。苏尧很少主动来找他,若非是出了什么要紧事。想到这儿,叶霖才打起精神来将锦袖召进来。
锦袖一进了勤政殿,也顾不得许多规矩,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焦急道:“娘娘方才在来寻陛下的路上听得两个宫女乱嚼舌根,说陛下要将苗南王女封妃,先现今负气回了宫,陛下……”
叶霖心中猛地一紧,什么封妃?她……负气回了宫?莫不是她听说了什么谣言,误会了些什么?!
还未等锦袖说完,叶霖已经猛地睁开了眼睛,起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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