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病得不轻》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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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般无奈的朝臣终于放弃了广纳后宫的进言,转而开始搜罗起天下名医,眼下更重要的事不再是皇帝有多少个妃子,而是皇后的病能好起来,赶快为陛下诞下一个龙子。
寻来的名医送进了一波又一波,又沉默着走出了一波又一波,要想见到皇后娘娘的名医,都要先过了徐慎言徐大人和皇帝陛下这两关,那样多的名医,却没有一个见到过皇后娘娘的模样。
苏尧昏迷的第二年夏天,已经辟府封王四皇子叶霁终于对苏相下了聘书,迎娶了倾心已久的苏二小姐。婚礼那天,一向同苏二小姐姊情深的皇后娘娘仍旧没有到场,提及皇后时,欣喜羞涩的新娘子却皱起眉头,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是怨自家姐姐不肯出面,还是叹时光如白驹过隙,自己也新嫁人妇?没人知道答案。皇后娘娘的亲妹嫁给了皇帝陛下的亲弟,这样一桩亲上加亲的天作之合一时间传为佳话。只是苏尧却不能再知道这些爱与美的事情了。
苏尧昏迷的第三年,眼看着就到了冬天,却还没有转醒的迹象。叶霖照例下了朝便回到凤梧殿,给昏迷不醒的苏尧舒筋活血,按摩全身,又亲自给她擦洗,喂她吃药。
锦鸢和锦袖守着这个秘密三年,也看着皇帝陛下三年如一日地这样爱惜着苏尧,由先前的惊讶转成感动,最后慢慢变成心疼。
四下无人的时候,皇帝陛下总喜欢同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聊天,絮絮叨叨地同她说着这一天的朝政,说着哪个臣子又将他气个半死,是怎样的榆木脑袋;又有时候说起从前的点点滴滴,说起自己未竟的誓言,说其未来的打算。叶霖说的兴致勃勃,只是这些话却再也没有人听见了。
锦鸢和锦袖常常情不自禁地别过身去擦泪,谁能想到在外威严冷情的君王,在内光风霁月的皇帝,在面对苏尧的时候,竟是这样深爱不悔,爱意深沉。
那个话唠一样同永远不会给予回应的皇后娘娘说话的陛下,竟是叫他们觉出几分可怜。
她们打心眼儿里地希望苏尧能够快快醒过来,那时候只当陛下情深,却没想到,竟是情深不寿,换得如此一个结果。
随着三年之期越渐临近,叶霖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甚至隐隐有了弃世的念头。这念头自然是没对谁说过,说来也算是锦袖不小心听到的,叶霖同崔述之间的争论,前面说些什么都听不真切,只这一句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十分突兀。
那个人说,“若是她真不在了,这人生便也没有什么意义!”
久久地没有回音,再片刻,便是崔大人脸色僵硬地迈出大殿的模样。
锦鸢连忙往一旁退了,却是鼻子一酸,忍不住要掉下眼泪来。那一刻锦鸢只对着上天祈祷,祈祷皇后娘娘能够醒来,能够将这一份沉甸甸的爱悉数收下。
太平四年的冬至,因为先前叶霖做出为苏尧大动干戈前往平溪这等不理智的事情,同叶霖久未交往的淮阳大长公主终于沉不住气,来到了宫里。
彼时叶霖才刚刚为苏尧擦洗了身体,听得淮阳大长公主求见,这才放下手中的物事前去熙华殿见她。
和叶霖猜测的一样,淮阳此番前来依旧是为了子嗣一事,叶霖照旧充耳不闻,只一味答应下来,只想送走了这尊神却并不打算听从她的劝说,哪知道话题才进行到一半,便听见殿外有宫人来报,许了他进来,竟是刘内侍,匆匆地朝淮阳大长公主行了个礼,便附耳过来说,天牢里压着的那位,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霖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面色平静地“嗯”了一声,便抬眸对淮阳大长公主告辞,只说自己有紧急事务要处理,不便同她继续聊将下去,淮阳大长公主自然不信的,只当他是不愿理会她的多事找出一个托词罢了。只是那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淮阳纵然看穿他的借口,却也不便再不识趣地呆下去,因而拖了辞要离去。
叶霖自然是喜闻乐见的,目送着淮阳大长公主就要出了殿门,忽然又停下来,回头语重心长道:“阿瑶……那确是个好孩子,姑姑明白,只是陛下万万不可太过意气用事,这叶家的江山……”
淮阳大长公主说到这里,便停下来,审视了长身玉立于一堵水墨屏风面前,绝代风华,眉间却染着一丝疲倦的皇帝一番,终是不忍,道:“列祖列宗……可都在天上看着。”
她不知道苏尧到底得了什么病,以至于卧床三年不曾露过一次面,就连苏璎的婚事也没能参加。苏璎同苏瑶姊妹情深,她是见识过的,如果那样的场合她都不能撑起来露面,只怕这病……
叶霖目光幽深,看不出究竟是悲伤还是坚定,只沉声道:“姑姑的意思,侄儿明白。”
淮阳大长公主点点头。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她们叶家居于皇位几百年,也不是没有出过先例,一个君王若是太深情,总是不大妥协的。
这边放下的心还没有彻底放到底,就见那人慢慢扬起眉,声音比方前更加坚定,幽幽道:“只是阿尧是侄儿这一生唯一的执念,侄儿纵是放弃了这江山……也绝对不会放手。”
淮阳大长公主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熙华殿外等待的宫娥手疾眼快地将淮阳搀住,叶霖只看了一眼,轻声叮嘱了小心,便跟着刘内侍出去了。
刘内侍沉默着跟在叶霖后边,却没有说话,叶霖自幼便同淮阳大长公主十分亲近,绝对不会如此顶撞大长公主的,今次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恐怕也与那人的死有些干系。
眼看着叶霖径自朝御书房走去,刘内侍有点疑惑,忍不住跟上去提醒道:“陛下这是要去……”御书房做什么?就算是不去天牢,往常也该去凤梧殿了,今天……
若有所思的皇帝却是摇了摇头,淡声道:“去书房。”
刘内侍很快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一路安静地跟着叶霖去了书房。
这地方自从陛下登基便不曾再来过,因为是先帝长居之处,每日仍有宫人打扫,倒是没有落下什么尘埃,只是终究是太久不曾有人的气息,阴冷了些。刘内侍跟着叶霖进去,就见他慢慢推开案上的宣纸。
刘内侍是什么人,立刻上前一步拿起墨块研了起来,叶霖见他这稀松平常的举动,却是微微有些失神。记忆里她红袖添香的场面还清晰如昨日,如今伸手,却只能触及到微凉的空气。
刘内侍只见自家陛下神色有些消极,还是捉摸不透忽然之间来此处写什么字,等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出叶霖竟是在抄摊在一旁的佛经。
也许是他太过讶异身边垂头写字的人竟有所察觉,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从前我犯了错,阿耶总是要罚我来此处抄佛经的。”
那时候那个人常常回来,名义上随手揶揄他,到头来总免不了要帮忙抄写,叶霖后来能练就那般处事不惊的心境,其实少不了这些同佛经的接触,只是当时并不觉得如何,只当是份苦差事。
刘内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叶霖为何今日忽然来此。他就说,陛下听见那人死在天牢里,怎么能像没听见一般。其实还是听进了心里吧……不然,他为何忽然在这一日突然造访幼时同封策一道玩耍的御书房呢?
封策谋反后一直被叶霖收在天牢里,图谋江山是死罪,可叶霖却始终没有将他处死。朝臣知道这人对于叶霖来说终究不同,也不好置喙,因此并不逼迫,慢慢的竟也将这人的死活忘记了。
这四年来陛下为着皇后娘娘的病多次下令大赦天下,倒也不曾同封策有半点干系,仿佛已经将这人彻底遗忘。可刘询知道,在这个不动声色的皇帝陛下心中,终究还是记着那人的。
不知道抄了多久,一旁写完的宣纸已经厚厚的摞起了一叠,刘内侍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却见写的认真的陛下不曾停下过笔。
“你将这些拿去给那人一起,选一处好址。也算朕送他一程。”沉默不语的皇帝忽然说道,“办完了这事你便去歇着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刘内侍闻言眼睛竟是有些发酸,不知道是为那个已死之人,还是为叶霖后面那句“你便去歇吧”,他跟在叶霖身边近五年,第一次见到这个冷情的帝王对除却皇后娘娘以外的人这样温情。怔了一怔,刘内侍“哎”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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