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恨(大爱诺诺)》第30章


酉时,西天最后一缕霞光褪尽,扉娘回到大何湾。村口有一道人影在伸颈张望,那是何郑氏,不待扉娘走近,她急急地跑上前,一把扯住:“我的小祖宗……你没什么闪失吧?”
“没有。”
“今日都做了哪些事儿?”何郑氏不放心的追问。
扉娘不用想张口便答:“斟了两回茶水。”
何郑氏刨根问底:“再没有别的什么啦?”
“没有。”扉娘笃定地道。
何郑氏哪能轻易相信,早看出这二人之间有些不对了,干柴烈火,挪一处便燃,还用客气么?
扉娘被姨母问得十分尴尬,她明白何郑氏的意思,红着脸分辨:“姨母,是真的没有”
是扉娘一双澄澈的眼说服了何郑氏,何郑氏不再问,两人一道返家。
进了耳房,大丫又问了一遍,她问的可比母亲何郑氏直白多了。
“你伺候咱东家,还顺当吧?”
“嗯。”扉娘简单应了一声。
“东家没把你咋样吧?比如搭讪什么的?”大丫盯着扉娘标致的脸蛋问。
扉娘瞪她一眼,没吭声。
大丫急了:“瞧你那一幅幽怨的模样受啥委屈啦?”
扉娘低头答:“哪有什么委屈,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呢。”
“那就好。”大丫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不信。
扉娘还没有洗漱,风尘仆仆鬓发散乱,可那张脸如明珠美玉蒙尘,丽色稍掩一二,看在大丫眼里,依然是光彩夺目。大丫暗暗叹气,同是女子,一样年华,为啥面相差别就这么大呢?
大丫道:“美人在前,再怎么君子,也不至于看都不看一眼啊?”
一句话勾起了扉娘的酸涩:“他就是没看嘛”
次日大丫来孟家上工,她先到仆役房放下包袱,简单梳洗后换上一套新裁的通袖水田衣,精神抖擞地往书院里走。
书房门大开,东家孟雅春和往常一样伏在书案前,稍有不同的是,此刻他没有读书也没有做文,眼睛盯着窗外某处,精神有些萎靡,还有些心不在焉。孟饭儿坐在旁边杌子上,无聊地吹着呵欠。
大丫觉得气氛有些怪异,难不成自己两日不来,这主仆俩惦念自己了?大丫快乐地打趣自己,轻快地步入房门。
听到动静的主仆二人一齐有了反应,孟雅春目光如火地朝自己扫过来,随即暗淡:“点翠,是你呀”
“少爷好呆,不是我还能是谁?”
“哦”孟雅春把脸转回去,“磨墨吧”
大丫答应一声上前,听到喃喃地声音在念叨:“你怎么好的这般快呢?”
大丫半嗔道:“少爷好坏巴不得人家起不来似的,少爷家又不给汤药钱”
孟雅春没有接话。孟饭儿凑上来:“点翠,点翠姐您是好人,求您老人家,再病一遭儿罢汤药钱少爷自个儿给,厚厚的贴补”
大丫气不打一处来:“少爷你也不管管这东西,嘴皮越发贱了”说着话,眼睛去看孟雅春,正对上一双殷殷求恳的眼,半分玩笑意味也没有。
第一章 缘起(七)
第一章 缘起(七)
仲秋之季,天下大熟,多少十指不沾泥的官吏士人,不事稼穑的匠工商贾,兼着朝廷养的大批兵卒,就等着地里这一茬东西。于是,一场征粮纳赋的硬仗就要开锣。
重阳节一过,风陵渡乡粮目孟积珍就将本乡大大小小的甲长里正在家里聚齐,催问秋赋。公事要办,私事也不能落下,孟家的佃户自然也被召来——东家有要事商议。
这一日,穿绸衫的衣短褐的林林总总数十号人在孟家聚齐,宏阔的大堂里坐的满满当当。孟积珍坐了主位,眼睛朝下面一睃刚要发话,突然面色一变,受了惊吓似的弹起身,大声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被他指点的那两个人都是地道的庄稼汉子,一个叫何庆丰,一个叫孟腊狗,都是孟家的佃户。二人一齐回道:“咱是您家租户,东家叫来,咱能不来么?”
坐在偏位的孟账房也是一惊,指着何庆丰、孟腊狗道:“你们两个不是在县衙吃牢饭么?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何庆丰、孟腊狗十分默契地对望一眼,嬉笑道:“县衙人太多,牢饭不够吃,县爷爷就把咱这等轻罪给开释了。”
“放屁”孟积珍激动地拍打椅背,“造反还能算轻罪?依我说,牢饭都不消吃,直接上断头饭”这些个刁徒,趁他举家进城空宅之际就打他主意,简直十恶不赦当初一板车押上县里去,就没指望他们能回来,想不到这么快就得了开释,还得瑟抖劲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焉能不气?
“谁造反了?谁造反了?证据呢?”两个佃户身上衣单,肚里食寡,眼看今年租子又交不上,这回被东家召来除了催租肯定没好事,干脆摆出一副死猪皮厚的模样。
“你们喊了ˊ反他娘ˋ”孟账房指证。
“哪个喊了?还有谁听见了?是你家庄客嚷的,咱没喊这等字眼”
孟积珍气得直抖:“好好那你们手持凶利之器,私闯他宅打家劫舍,这事总该认了吧?这可是一等一的重罪,论律当斩,最轻也得流徙”
何庆丰、孟腊狗理直气壮的反驳:“咱拿的那是庄稼把式,头什么的,专一侍弄庄稼的玩意,算不得什么凶利之器。再说了,咱又没进院墙,就在外头溜,犯着啥事啦?”
“好很好”孟积珍身子突然不抖了,冷静地坐回椅子上,冷冷地盯着这两个佃户,“说说,你们究竟怎么出来的,还有那几个同伙呢?”
“一并出来了,县爷爷当堂开释的。”见东家不气了,何庆丰孟腊狗自己觉得没趣,老老实实地作答。
“不是牢饭不够吃?”
“不是。”
问完了,孟积珍心里越发冷静,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眼下,征齐朝廷的皇粮赋税才是头等大事。于是他安排佃户们现在偏厅候着,稍后再与他们理论。
孟账房捧着一本账册,将各里各甲本年实收税银数目、欠缴数目大声报了一遍,末了,孟积珍道:“多大的窟窿眼呀各位如此不尽力,不是叫我难做么?县上追责下来,谁也逃不掉大家伙儿别介日里坐屋里,勤催紧要去呀你不催不要,人家就藏着掖着,哭天叫地的喊穷”
一个甲长苦着脸道:“不是我等不尽力,今年实在难为啊兵匪这一搅闹,地糟践了不少,人也跑了不少。人在的,说自家地上损失了多少多少,跟贼跑的,逃荒去的,人都没影儿,咱跟谁要去啊?”
“就是就是剩下这些庄户,连自家那份儿都不肯交足,哪肯摊别人家的份子呢,国法律令在这搁着,可走不通啊年年这会儿,咱这头上就添几根白的……”一个锦袍乡绅大声感叹,手在头上挠着。
孟积珍冷声打断他:“今年这缺口要是大了,大家伙儿一起吃挂落,何惜你那几根老毛?”
里甲们一个个苦着脸,要么不做声,要么就是唉声叹气。这是有人提议:“孟爷,不如你跟县爷爷说道说道,把咱的难处诉一诉,没准就宽宥了。”
“县爷爷?嘿,他不拿大板子使劲刮我,算是和善的了。”想起自己送去的犯人被无端开释,孟积珍就气恼不已。
一场征粮会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堂下蚊蝇一般闹哄哄,议论不绝,多是抱怨、牢骚,连篇的废言,这样下去,一年也论不出个结果来。
孟积珍清咳一声道:“羊毛要剪,驼毛要薅,国法干啥用的?你们不去盯着催讨,那等奸猾肯给你?多的就不必说了,明日开始,着紧讨要就是了。”
话音一落,刚刚静了片刻的大堂又吵嚷不休。
“话是没错,可如今羊儿们只剩一张皮了,上哪里薅毛去?”
“国法算个啥?国法要是管用,那反旗怎么扯起来的?那王二领着百十号庄稼汉就能冲了县衙,,县令都拖出来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哩”
“对断头的买卖咱不干恼了官府,拿国法治咱,还有活路,恼了那帮横的楞的不要命的,拿刀子招呼,县令都只一个脑袋,咱长了几个?”
孟积珍听得焦躁,一拍桌案:“够了讨又不肯讨,账上还欠着一半多,你们说说,咋办?“
片刻,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孟爷,您家富足,又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要不,您先垫着?“然后,大堂里是赞许的默然,大家眼睛齐刷刷盯在孟积珍身上。
垫着?光说说就让人心疼,孟积珍就有身上的肉被撕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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