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微云疏影》微云疏影-第501章


另立都护府,不仅能名正言顺地增兵,也能令将士有更多的升迁机会,刺激他们去拼命,并且分化安西都护府的权力,使西域不是一家独大。这样看来,确实利大于弊,但曾宪呆在西域多年,深知阿史那思摩的可怕。可以说,如果不是郦深、叶陵、赵肃和连慕是一条心,威望、战功、心机和身份都压得住诸将,西域的情况未必会这么乐观,故曾宪他急急道:“阿史那思摩深谙汉学,如今西域都护、主将、谋主一心,才有如今的时局,若是另立都护府……”
想也知道,新都护府的大都护,绝对不可能派个完全不了解西域情况的将军去,十有八九是在原本的安西都护府里拔擢新都护的人选。论战功,论资历,论威望,有资格担任这个位置的实在不多,加上秦琬对军队的看重,最有可能成为新都护得便是赵、叶二人,无论提拔了谁,都是一桩麻烦事。
以曾宪对阿史那思摩的了解,面对这等情况,阿史那思摩绝对会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战时也很可能专攻一个都护府打,刺得就是人性的软肋,毕竟这是他的拿手绝活。
秦琬深深地看了曾宪一眼,见他满眼都是焦急,不由笑道:“你忠心为国,我已知晓。依你看来,若西域再设都护府,谁适合做大都护?”
这种近乎“站队”一样的问题,曾宪愣住了,他本想找个借口支吾过去,迎上秦琬的目光,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蔓延至全身,不敢再敷衍,斟酌许久,才道:“依微臣之见,赵将军或许更……”
在他心里,论能力,叶陵是要强过赵肃一筹的,毕竟赵肃走得是野路子,人生前三十多年压根没接触过什么兵法,也没统兵打仗,甚至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哪怕这些年一直在学,手段凌厉之余也不乏稳重,但要与苏锐手把手教出来,本身天赋也十分出众的叶陵相比,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差距的。
赵肃一胜在年长,二胜在手段比叶陵圆融一些,这等时候,能力固然重要,手腕也必不可少,否则如何对付阿史那思摩?
秦琬听了,对曾宪的评价更高了几分。
众所周知,赵肃是她的心腹,叶陵则娶了她的好友。论信任程度,赵肃或许更胜一筹,但论人脉之广,叶陵能甩赵肃十条街。曾宪……居然完全不考虑会得罪谁,就事论事,对一个武将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品质了。
“我知道了。”秦琬这样回答道,“你退下吧!”
曾宪有些不安,仍是退下,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秦琬为何不担心——为褒安西大都护郦深之功绩,朝廷封他为博阳郡公,世袭三代,不降等。另外,从安西都护府的辖区中,划出部分,与西北诸藩相连,设立北庭都护府。
北庭都护府一应官职等同安西都护府,品阶、等级却都降了一到三阶不等,最明显得便是北庭都护赵肃并无“大都护”之名,而北庭都护府,也暂时隶属于安西都护府管辖。
第四百六十九章 赤膊上阵
承恩公府,内书房中,承恩公江松与首相江柏面对面坐着,久久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松才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二弟,你给个准信,江都公主到底——”
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甚至打了个寒颤,可见他对那位掌握生杀大权的女子有多么敬畏,甚至到了恐惧的程度。
按理说,这种情绪,本不该出现在历经世事,早已对诸事都沉稳淡然的江松身上,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办法保持平静——如今的局势,实在太过模糊而凶险,对江家来说,进一步可能粉身碎骨,退一步将面临万丈深渊!
江柏沉默许久,反问道:“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江松面沉似水,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才是我担心的根源!”
皇宫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平常说是四面透风也不为过,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非但各宫妃子、皇子知道,就连宫外的高官、勋贵也有所耳闻,能耐大一点得甚至能将事情从头到尾给打听清楚。可一旦发生特别重大的事情,对不起,谁敢撞上去,谁就是一个死,压根连一丝风声都传不出来。
这次的事情便是如此。
皇帝的儿女本就不多,骤然死了一个贵妃,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就连内监张华也销声匿迹。这样大的事情,却没半点风声,对外的一致言论都是暴毙,费尽心思打听出来得详情则是癫症。即便如此,透出这件事的人,往往过几天就不见了,可见宫中看似平静,实则外松内紧,一直在彻查此事,堵住一切流言的出口,这反倒更让江松不安了。
皇家一向要颜面,即便是宗室,就算出了个瘸子瞎子,也要遮遮掩掩,不露于人前,何况是癫症呢?除非还有什么更紧要的事情藏着掖着,才用这个借口来搪塞。
“二弟,你应当明白,我们虽是勋贵之家,这些年却一力约束子弟读书上进,万不可仗势欺人,更没有将女儿嫁入皇室的想法。”江松眉头不展,十分忧虑,“这次的事情,由不得我们不慎重。”
江柏明白兄长的想法,事实上,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顾虑。
没有人明白,大权在握的江都公主为何在一夜之间,忽然将卢贵妃一系诛杀殆尽——以卢贵妃一系目前的实力,别说逼宫,就是想给江都公主使个绊子都无能为力。哪怕这一系未来的十几二十年,一旦长成了,可能对她造成麻烦,但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何必现在担上坏名声呢?
出于这种顾虑,许多人都暗中揣测,是不是卢贵妃自身出了什么岔子?比如,她是外族的奸细,或者,巫蛊,怨望?想得更可怕一些,她本身就不够贞洁,以至于皇子的血统也经不起推敲?尤其是江都公主命人将卢氏一系薄葬,远不如其他皇室体面,又好似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地设立了北庭都护府,更令江松心中惴惴。
他不清楚,江都公主用意何在。
陛下十子,如今只剩下楚王、燕王,楚王战战兢兢,唯江都公主之命是从,燕王破了相不说,性格也十分残暴,不堪为人主。
江松左思右想,不知江都公主究竟是甘心辅佐兄弟甚至侄儿呢,还是另有所图。一旦是后者,二王只怕命不久矣。
江都公主若要攫取朝政,最好的方法便是幼主临朝,由她摄政。既是侄儿继承王位,那么继承权排在前头的兄弟,自然逃不脱死于非命的下场。这也是楚王为何拼命奉承江都公主,甚至公开不要脸面,连“皇太女”一说都祭了出来的原因——以江都公主如今的权势,想要楚王无声无息地没了,也就是一句吩咐的事情。
事实上,江松最大的忧虑,还不在他们承恩公府,而在他的弟弟。
这样的大事,承恩公府或许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半点都不掺合,首相却是避无可避的。一旦走错了路,会是什么后果?抄家灭族都不为过!
江柏给江家带来了无尽的荣耀,于情于理,江家都不能在这时候撇清关系,所以江松语重心长,甚至带了点惴惴不安地说:“二弟,你要想好,这一步走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回头……”
“大哥——”江柏沉声道,“事到如今,难道你真以为,我还能抽身而退么?”
“二弟?”
“我之前一直在犹豫,名声与利益,哪个更重要。”江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直到北庭都护府的设立,我才明白,有些事情,已经骑虎难下,也只能安慰自己,此事功在千秋了。”
江松听了,不由骇然:“二弟,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约了张榕,与他手谈一局。”江柏平静道,“也已经派出尚未出仕的次孙,令他去见徐老。”
“这——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你——”
江柏摇了摇头,苦笑道:“如今的局势,容不得我们左右逢源,我只能选择目前最正确的一条路,顾不得以后了。”
听见弟弟这样说,江松不由颓然。
没错,确实顾不得以后。
不出意外的话,江都公主至少能掌权二十年,这二十年,足以令寒族兴盛、望族落败甚至覆灭。更何况江家子弟,莫说两代,就是三代,目前都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有出息得。整个江家,算上姻亲,最有前程的,莫过于祁润。
而祁润,恰恰是江都公主嫡系中的嫡系。
倘若权力过度平稳得话,江柏致仕之后,祁润也该顶上了。有这么一位姻亲帮衬,江家至少能再保一两代的平安。以江家的家底,焉知能否出几位人杰,继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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