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黄泉》第39章


枯燥的高中生涯本就没几件有意思的事,这样别开生面的晚自习,新鲜有趣。
钟贞和萧珩来到食堂一楼的楼梯间。
总有烛光照不到的地方,任他们为所欲为。
他低头凝视她眼中的明灭。
钟贞上前凑近他。
吻别,在黑暗中。

期中大市联考,萧珩三门主课中数学英语单科第一,语文单科第三,稳稳拿下市理科第一名。
弇高校长闭眼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这联考状元出在自家。
萧珩一些题目的解答比标准答案还要好,他的试卷被高二各班老师放扫描仪扫描,保存在U盘里,上课时,便放出来给学生们分析。
钟贞上午四节课,两节课都见到萧珩的卷子,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做步骤解释,西西在旁嘀咕:他那什么脑子。
她没听懂的题目,晚上就问萧珩。
白天,她有时在学校走廊上见到他,有时在体育馆的室内篮球场上见到他,有时故意去对面楼在他眼前晃一晃。
钟贞想要见萧珩,很简单。
清晨,在车上,她只要往他手里塞便签,时间地点写好,一切如约。夜晚,有几回,她将萧珩压在床上,低声诱惑地叫哥哥。
萧珩皱着眉,忍得很难受,便借幻想来纾解一点。
钟贞觉着,不越界,怎么玩都行。
她有些恃宠而骄,沉浸在萧珩给予的甜头里。
真假难分难辨,她不是聪明人,不喜欢思考,她只是喜欢萧珩,喜欢就是喜欢,没别的什么。
……
十一月愉快滑过。
弇城将入冬时,萧珩去南京参加奥赛的冬令营。
全国各省获一等奖的人数以苛刻的名额比例淘汰一部分,得到一等奖并名次越靠前的,便进入冬令营,参加全国决赛。
他不在的时间里,钟贞也照过。
学业繁忙,萧珩不在,她自己更要用心,她天资不行,只能后来弥补。
直到周六放学后,钟贞瞒着钟父,一个人偷偷跑到弇山上的弇山寺里,烧香祈求,闭目静心。
祈求他如愿得到他想要的。
他一定会想要得到第一,希望他得到第一。
她想起高一至今的萧珩,运动会那天、在黑暗中亲吻她的那天、新生演讲的那天……种种种种——那眉眼意气风华正茂,哪怕唇边冷淡的弧度,也当真是无敌了。
所以祈求在接下来的日子、来年、后年、大后年……到很久很久以后——
希望往后所有的时间,都不要磨去他一点点的棱角和锋芒。
他就该高傲耀眼,立于不败之地,有辉煌人生。
没有什么能打败他。
最后再祈求他顺遂,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谢谢菩萨。
钟贞从里头退出,走了一段路,在烟雾缭绕的大香炉前见到一位老妪。
老妪精神矍铄,询问了钟贞几句,正好和她一同下山。
东部沿海城市的山不算山,在地理意义上不过是小土坡,走了没几分钟,便到半山腰下了。
老妪忽然问她:“怎么净拜菩萨,佛祖呢?”
钟贞稀里糊涂,“不一样吗?”
“佛是圆满,菩萨尚在轮回修渡中。”
她难得拜奉一次,并不懂。
“菩萨是不圆满。”
“菩萨还有一个放不下。”
钟贞朝后望了眼,想了想,嘴角上扬,“我相信心诚则灵。”

两天后,萧珩南京回来。
全校正处于紧张备考期末的特殊时期,这回三市联考,师生们如临大敌。
他从车上下来,特意绕远路,经过了高二十五班。
走廊上冷风直灌,来接他的数学老师在他身侧说了许多,他一句都没听。
临到她所在的教室时,他脚步放慢。
她托着下巴,皱眉,神情苦恼。
他瞟一眼黑板,正是她头疼的物理。
一分钟不到点的时间,他在走到第二个窗口时,停下脚步。
她身旁女孩拿尺子戳了下她。
钟贞蓦地望向窗外。
她惊诧欲言的表情,让他想吻她。
老师喊了他一声,萧珩神色寡淡地收回目光。
风灌了满怀,冰冰凉凉的东西在他脸上化开。
他半阖着眼,想起她的无数个吻。
这天,十二月底的弇城忽降大雪。

一月中旬,学校因近期的大量降雪取消了课间跑操,改为室内瑜伽操。
钟贞打着哈欠随便挥挥双手,跟着投影上的瑜伽操视频有气无力地做着。
高二十五班平常就这慵散的风气,临到关头才使劲用。
班主任望风,见到体育老师巡查,立即叫他们机灵点。
瑜伽操五分钟结束,班主任叫了坐窗边的同学打开窗户通风。冬天教室内,人一多,没多久,窗户上就结满雾气,钟贞在上面画了一个笑脸,开窗几分钟后笑脸无影无踪。
班级里空荡荡,没剩多少人,全下去打雪仗了。
西西拉着不想动的钟贞往楼下跑,这时,广播突然打开。
刚刚捷报传来,萧珩拿下全国一等奖,名次第一。
钟贞呆了几秒。
灵验了。
……
一月中下旬,三市联考的期末考结束,萧珩的第一拿得毫无悬念。
高二上半学期结束,寒假伴随小高考的高压开始。
钟贞在钟父得知成绩的训斥下,灰溜溜躲到镇上过年,萧珩作为好学生被和颜悦色对待,有合理要求就满足。
萧珩说趁着假期能给钟贞补课。
兄妹间感情可贵,钟父没多想就允了。
于是,他便顺理成章地和钟贞一起回镇上。
☆、三十八
时近年关,外来务工者赶着春运回家,店铺关了大半,小镇上冷冷清清。
得知兄妹要回镇上过年,钟老夫妇再将楼上一间房间收拾出来。房间是钟父少年时的卧室,正好在钟贞房间隔壁。
钟老师告知父母两孩子要回镇上,电话里也透露了钟贞这回考试不佳的情况,很是忧虑。
钟老夫妇都是过了大半辈子的人,觉着孩子开开心心就好,也不计较这些。
因而钟贞这次的避难,是明智之举。
钟老夫妇对萧珩并不熟悉,去年他来这,统共住了五天左右,他们对他性格印象很淡,长相倒始终记得。
他们回来那天,一条老街上的长辈亲眷一见到他们,也认出了去年在这只住了几天的萧珩。
见之忘俗的皮囊,有教人难忘的魔力。

回镇上的第一天,夜晚,钟贞拉着萧珩来到老屋后的庭院。
蓝色月光下,万物轮廓神秘。
一棵参天老树姿态显眼,枝桠交错延伸,有蓬勃的密,却光秃秃的,像把漆黑的伞架。
钟贞站在树下,对萧珩说:“这是女贞树,这棵树是在我出生那年我妈妈种下的。”
“去年回来没看几眼就走了……”她摸上树干,怅然,“其实应该夏天来看它的……”
盛夏的女贞树枝繁叶茂,香气馥郁,见不到半点凛冬下死气沉沉的影子。
她蹲下。身。
萧珩见她低头在地上摸索什么,搭在肩上的围巾要掉不掉。
“萧珩。”
他走过去,替她拢了围巾。
钟贞站起来,将围巾摘了,挂在他肩上,又将厚重的外衣脱了,扔给他。
“你等一下。”
他没说什么,就看着她跑到院子里的某个角落,不一会就回来。
她又蹲下,握着小铲子在女贞树下挖东西。
很快,铲斗的尖头顶到了什么,她将铲子靠放在树干上,从浅坑里取出一个深色铁盒。
钟贞小心拂去上面的干土,轻声说:“这是我的秘密。”
萧珩注视着她,不禁嗯了声。
她扬起嘴角。
深色铁盒是某种曲奇饼干吃完后留下的,她小时候将一些很喜欢的小东西收集起来放到铁盒子里,大人不支持她这没用的小爱好,里面有些都是她撒娇后,爷爷奶奶私下给买的小玩意。
“我那时候怕有人发现,所以就把铁盒埋起来,每年都会过来看一下,想一下埋在哪,怕之后就找不着……”
“我去年回来就没来这看,今年再不找,我肯定就要忘了。”
时间久远,铁盒埋在地下,盖子生锈深嵌,不好打开。
萧珩替她打开,也稍费了点力。
冬夜青白的月光照进窗棂,一地亮堂。
两人坐在檐下的长凳上。
钟贞将盖子放到一边,捡起盒子里的东西,趁这光亮看了会,说:“以前觉得这些东西很漂亮,还怕别人会抢走,现在看看……”
她疑惑地顿住,“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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