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第78章


她静默了片刻,说:“我给你唱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任何人。
在这段感情里,他犯得最大的错误是太过于自以为是,把所有东西都当做人生的筹码,连感情都是。他还是走上了老妈的路。那一天她放火烧了家,原因不光是因为她发疯,更多的是他碰了她的筹码,在手里玩到忘我,忘记老妈宁愿自己赌,也不愿意她的儿子走上她的路。她拿起棍子扇他的手,叫他不许再碰她的东西,也不许跟着她去赌场了。他记得,那跟细棍子打啊打,最后都快打到他麻木了,他哭着求饶,妈妈回过神发现自己打伤了儿子,最后发疯一把火烧了整个屋子,连同好不容易赢来的钱都烧没了。
如果最初,他没有赌,而是跟着爸爸回到老家安徽,是不是就没有这一切了?可是一想到他的生命里可能没有小结巴这个人出现了,他就难过。
他睁开眼睛,反手握住小结巴的手。
小结巴看他,笑起来:“你醒啦!”
他撑着床起身,挪了挪身子,靠近她。“怎么老是哭?”
她擦了擦脸,“没哭啊。”
他轻声笑,揉了揉她的脸,“老是给我唱儿歌,当我是小孩子呢。”
她笑起来,“你不觉得好听吗?”
“嗯。”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他忽然叫她,“小结巴。”
“嗯?”
“小结巴,以后,你好好生活,别想太多,别太累——”
她皱着眉,打断他的话,“你说什么啊。”
他看着她,“小结巴,我打算继续往前走,不回头了。”他揉弄着她的手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出声音来,“前面还有比你更好的女人等着我呢。”
她看着他,张了张嘴,好久后,她才“嗯”了一声。
“有李时京那个家伙在,你不用什么都操心,让他管弟弟妹妹。”
“嗯。”
朱提抬起手,最后一次摸着她的头顶。“以后,我就不来澳门了。”
她低着头,“嗯。”
“以后,……小结巴,以后老了,我们再见面吧,不要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
“……嗯。”
“以后,小结巴,以后……以后,以后再说吧。”
“嗯。”
*
一个星期后。
朱提只身离开澳门,踏上了远离澳门的路,拿着李时京给的钱,在全球各地到处飞,到处赌,赢财无数,将皇城的名声赌到国外,开拓了国外市场。
半年后,他回到祖国,定居在广东。他定居在广东的那一天,方展年和夏诗怡全程录下李时京和许达妹的婚礼,现场直播。
2018年,李时京收到了来自广东的结婚邀请函——邀请函上写着几个字:不许来!就跟你通知一下。
他看着这邀请函,笑了一声。
2018年的夏天,朱提和黄家盈的婚礼在广东某个小村庄举行,没有任何朋友,只有黄家盈的师父充当见证人。
*
关于爱情,如果两个人最终没有在一起,那只能说明还不够爱。
或许,是我还不够爱你,所以,我们没有在一起。
但,这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是的,我的以后,有盈盈了。
她很好,真的很好。
远离赌博,珍惜眼前人。——朱提
——END——
第63章 番外
【番外篇】:我只是难过不能陪你一起老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四月份,他办理好妻子最后的事宜,将一张照片放骨灰盒旁边,就离开了殡仪馆。他走了很久的路,经过广东各个早餐店,最终走到自己常去的那一家,伙计什么也没问,直接端来了他和他妻子经常会点的早餐茶点。
妻子离世时88岁,现在的他已经是半脚迈进棺材了,九十多岁了,多么苍老的年龄啊,好像离死亡不远了。他吃了几口粥,实在咽不下去了,付了钱,起身,迈着颤巍巍的步子离开。
他回到家,开始收拾东西。
他这一生,过得如何都在这个阶段能看得见。他和妻子儿子在12岁不幸溺水而亡,也是这件事情之后,他才回归到真正的宁静,戒了赌,和妻子平平凡凡地生活在广东河源某个地方。他想了很久,总是想不通,不是说苦尽甘来吗?都是骗人的吧。
他收拾好东西,只是拿了个黑色背包和拐棍,开始踏上回澳门的路。
前一段时间,不光是妻子离开了,连好友也离开了。
被妻子照顾好的身体也渐渐熬不住时间蹉跎了,越来越差了。他想了很久,还是得去见见她,至少要在死之前要见一面。
到澳门了,他一脚踩上澳门的土地时,眼前恍惚闪过的全是他在澳门发生的事情,以及和她在一起过的场面。他经过以及改了的财富广场,回想起那一天赤=裸奔跑遇见她时的样子。他在这儿作了短暂停留,发觉到周围环境越来越陌生时,他才缓缓挪着步子离开这里。
时间真快啊,快到世界都变了,世界这么好,怎么人就得老死了呢?就不能活的长长久久多看看吗?
他搭车到了别墅区时已经是傍晚了。他经过一辆车子时,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上面的影子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头发白了,满脸皱纹,后背弯了,整个人都写满了沧桑的过去。他对着车窗抹了抹脸,又抹了抹头发,有翘起来的,他就吐了点唾沫到手里抹头发,直到自己满意了,他才缓缓往上坡走去。
车窗缓缓降下来了。男人扯下眼镜,对电话里的人说:“哎,我看见朱叔叔了,老妈还没醒吗?”
他走得有些累了,走走停停,靠着墙面微微喘气,休息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
男人下车,跟在叔叔身后。
他走啊走啊,不知不觉眼睛湿了,他从口袋里扯出方格子手帕抹浑浊的眼睛。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气派的建筑,深深呼吸了口气,按响了门铃。
安保没打算让他进去,可一看到他身后男人的手势,立马开门通行。
他说了两声谢谢,然后杵着拐杖慢慢踩上阶梯,一步一步走进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犹豫。过了一会儿后,他继续往前走。
这一路啊,他都想,见到她后,他会说什么呢?他会怎么做表情呢?他会……会控制不住自己哭吗?
时隔六十多年后的见面,还能认得出对方吗?
原来已经六十多年了啊。
她该老成什么样了啊?
光是想想,他就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难过了。
他走进大门时,保姆已经收到消息,开了大门,让他进了屋,领着他来到客厅坐着。
几个小孩子在楼梯那儿缩头缩脑地望着老人。
大人从楼上下来,见到叔叔,热情问候,没等他开口问,她的二儿子已经开口了:“叔叔,我妈她……我妈她在医院。”
他怔了一会儿,缓缓起身,说:“那我去医院看看。”
“叔叔,我妈她已经不记得谁了,连我都不记得了。”
他默了片刻,笑笑:“没事,没事,我就去看看,看看就行。”
几个人互相看了眼。她的女儿走过来,说:“叔叔,我们送你过去吧。”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望着车窗外的飞快逝去的事物,一言不发。到了医院了,他杵着拐杖快步朝着她的病房走,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快乐,快乐什么呢?见到她就要快乐啊。
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即将落幕的黄昏。
他张了张嘴,那一声“小结巴”怎么也没叫出口。
二儿子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妈!”
屋子里的人转过脸看向门口。
“朱叔叔来看你了。”
她迟疑站起身,一脸警惕,半会儿后,她走到角落里,问:“你们是谁啊?”
他答应过她的,老了就来见见她的……可是,她已经忘记他了,忘记他的一切,忘记了所有。他站在门口,开始不知所措。他难过地转过身,抽出手帕抹眼睛。
“朱叔叔,你别难过呀,我妈她连我都不记得呀。”
他抬起头,说:“没,没难过,年龄大了,眼睛老模糊。”
女儿说:“朱叔叔,你别难过,我妈啊这事儿好解决,你呢在这儿住着,多跟她接触接触她就会跟你笑了,还会聊天呢。”
他回头望了她一眼,目光渐渐越过她望向窗户外面的夕阳。
怎么就不记得他了呢?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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