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与长天》第21章

……窘迫。
程秋水正抬手要抓自己的头发，韩意先她一步，把发圈取了下来，将细细的一把头发握在手心，轻轻地，轻轻地给她重新捋顺了。最后把发圈套上去。
红灯好长。
“那个……”程秋水想到一个话题，开口问他：“后来还有比赛吗？”
韩意重新踩油门：“不比了，输了。”
听他说出这两个字，程秋水像是心口被人掐了一把似的，还是难受，酸疼酸疼的。
要是那天没有出意外，不说肯定，她起码是有赢的机会的吧。
唉。
程秋水问：“那你岂不是要亏掉一千万？”
“不用，做一个项目就行。”
忍辱负重，表面还这么风轻云淡。真棒。
做什么项目呢，程秋水不好意思再问了。
韩意的车开了好一阵，起初一直在市内转悠，堵车严重，耗了不少时间，慢慢地已经开到郊区，他仍然不疾不徐。
他哥哥那边很好搪塞，从国外请回来设计师替他重整旗鼓就行，他们公司不至于这么快倒闭。韩意只是没有得到，但他也没有失去。所以谈不上失落。
这一片地带程秋水没怎么来过，没有印象。
韩意问她：“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他这句话的重心明显在后半句，但是程秋水听到的却是“跟我在一起”这几个字，怎么就觉得甜滋滋的呢。
她偷笑。
韩意不明所以地看她。
程秋水答：“没有啊，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我第一次约会嘛，保持紧张感难道不是必要的？”程秋水眨眨眼睛。
韩意语气有点诧异：“第一次？”
“嗯嗯。”
这样他反倒过意不去了：“怎么不早说？”
“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韩意说：“第一次是要留给男朋友的。”
程秋水笑：“没关系，我不是特别注重仪式感的人，跟谁都一样啊。”
而且你早晚也会变成我的男朋友，就当提前行驶权利吧。
开上海滨大道，渐渐地看到了海平面。
下午的日光充沛，车子开到高速收费站，程秋水抬头看了一眼站点的招牌，跨海大桥。
五六年前建的，她还一次都没有机会来过。
父母从来没有时间带她出来看看风景，程秋水每次出门都得靠自己，想一想竟然还觉得有点可怜。
波澜不惊的海面，呈现出深蓝色，海中央和海边的颜色不一样。这种蓝是很干净很纯粹的，它需要保持足够的干净来供养海里的生物。
车窗降下来。
海风拂面，温暖干燥。程秋水闻着大海的味道，心里有点酸涩，问他：“你以前走过吗？”
“走过。”
“和谁啊？”
“朋友。”
“可是我都没来过这里，”她说，“我那么多第一次都给你了，感觉好不公平啊。你也给我一个呗。”
韩意被她这句话搞蒙了，什么第一次不第一次的，这样的东西也可以作为物物交换的筹码吗？
他问：“你要什么？”
程秋水说：“你有什么没做过的事情？”
“很多。”
“你接过吻吗？”
“没有。”
“我知道了。”
韩意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要强人所难。”
“哼。”她脸歪到旁边，胳膊肘伏在车窗上往外面看。
韩意说：“脑袋不要伸出去，很危险。”
“这儿建了好几年了吧，我从来没来过。”程秋水不听他的话，继续伏在窗沿上，“我去过很多地方，可是南州给我的感觉总是很陌生。”
这样看大海的样子更辽阔，她不喜欢视野被局限的感觉。
“因为我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忙，我爸爸开公司，妈妈做生意。他们的关系可能也没有我看到的那么好，所以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他们不会带我兜风，我们公园都不去。”
程秋水说到一半，把头缩回来，看看韩意：“你爸妈对你好吗？”
韩意：“还行。”
程秋水叹了一口气：“家庭，婚姻，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出来。其实还挺可怕的。”
“既然进去了，为什么要想着出来？”
“爱情是有保质期的，一开始喜欢的感觉没有了，夫妻两个会每天吵架，打架，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斗嘴，这种感觉真的太痛苦了。”
韩意说：“也不是每个人都这样。”
程秋水点头：“但是大多数人是这样。”
韩意沉默了半分钟，才开口道：“你恐婚？”
恐婚？
她没有想过，但是她不期待有人会心甘情愿地陪她过一生，听她絮絮叨叨一辈子，吃几十年她做的（很难吃的）菜并且毫无怨言——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期待。
程秋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韩意面前说这些，她很少在外人面前煽情，乃至暴露自己的价值观，更没有引导任何思想的意图。
她一向主导把好的情绪带给身边的人，因为现在的社会人，太容易伤春悲秋了。
现在伤春悲秋的变成了她自己，她扁了扁嘴巴：“现在的90后不都是这样吗？一边患得患失，一边朝三暮四，闪婚闪离，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为人父母要担起什么样的责任，就莫名其妙地当了父母，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小孩草率地出生，草率地被遗忘。”
韩意说：“我不是。”
……这话她没法接了。
40公里的路，50分钟来回。
下车的地点是奥帆中心，很热闹的景区。还有当年奥林匹克冗余的激情。
逍遥车从旁边穿过，里面坐着一家三口。
程秋水拉着韩意问他：“你坐过这个吗？”
“没有。”
“小时候也没有？”
“没有。”
程秋水站在桥上，看着夜幕下的奥帆中心。
观光客来自五湖四海，甚至大洋彼岸。年轻时髦的男孩女孩露出漂亮的胳膊和大腿，来这里约会。他们的相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非常刺耳。
水天一色，暮色四沉，高楼万丈平地起，组成了海岸线上的万家灯火。远处轰鸣着靠近的游艇送回一波大声尖叫的游人。
新鲜的袋装啤酒被韩意送过来，靠在她的手腕上，冰冷刺激着敏感的毛孔，她躲开，腕骨上面一片凉凉的水渍，慢慢地扩散开了。风一吹，很凉。
韩意用手指头轻轻替她抹开了一滴摇摇欲坠的水滴：“你不喝？”
程秋水接过去，犹豫了一下，韩意又说：“我没喝过。”
她含着吸管，尝了一小口，袋装的啤酒根本没有刺激性的东西，就像白开水里面兑了一些啤酒味的汽水。喝上瘾了。
“韩意，我们两个都约会了，最起码今天我算是你的女朋友吧？”
“不算。”
“……气死我了。”
程秋水脸转到一边去生气，韩意没动静，她又自己转回来：“你有的时候对我很冷漠，有的时候又对我蛮好的，我搞不懂你这个人。”
说完了，继续转过去生气。
韩意说：“那就不要搞懂。”
程秋水跺脚：“你看看你这个样子！真是太让我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
她走到一边去，冷静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回来：“你不喜欢我就别跟我暧昧不清的，你就直接说‘程秋水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一点，以后别来烦我’，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
韩意说：“程秋水，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一点，以后别来烦我。”
程秋水咬牙切齿：“对，就是这样，非常好。”
她调头就走。
韩意这回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了，开玩笑的，”他掌心下移，握住她骨骼纤细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陪陪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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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肥章
韩意牵着她；　程秋水觉得这段桥特别长。他们走了很久很久。
好像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一点约会的感觉。
他的手掌传递过来的温暖，一下子蔓延到了全身。
程秋水的裙摆晃啊晃；　拍在她的小腿上。
“还气么？”
韩意低头看她，程秋水抬头跟他对上眼；　乖乖地摇了摇头。一下子又变成小白兔了。
程秋水说：“那过了今天，我还是你的女朋友吗？”
“你想听答案吗？”
这样说；　那就是没希望咯。
她再次摇摇头。
不过一天也是好的；　程秋水人生中最甜蜜的一天，一定要慢一点过去。
去附近简单吃了一顿饭，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