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几许》第129章


钱翩翩无奈应了一声,“容我再想想。”
娇花摇摇头,端着药汤出去了。
从云泽到卫国,再从卫国辗转到丹夏,她们足足花了半年时间。丫丫尚小,她怕她辛苦不敢赶路,没想到丫丫没事,她自己一到丹夏反而病倒了。这病来势汹汹,看了几个大夫都不见起色。
后来听客栈的伙计说,东市有位唐大夫,每半月义诊一次。这位唐大夫以前是太医署的太医,医术高明,年轻时潜心医术,人到中年才娶妻,好不容易得了一子,如今儿子也一心学医,唐太医于是侄仕回家,专心教导儿子。因想着读十卷医经,不如治一个病患,于是每半月在东市义诊,让儿子历练医术。
小唐大夫诊断钱翩翩的病只是周车劳顿后引起的发热,开了几剂药,可钱翩翩吃了后,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娇花又气又急,跑去唐太医家把人家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了一遍。唐太医以为儿子医术不精误诊,忙赔不是,又亲自上门替钱翩翩问诊。问诊后,他确信儿子并没断错症,也许是药效不达,于是换了药方,可没想到,钱翩翩按新药方服了几天药,仍是半点起色也无。
唐太医疑心钱翩翩的病另有隐情,他本就有心让儿子多接触病例,加之又同情她们孤儿寡母在丹夏无依无靠,于是便将她们请到自己宅中,每日望闻问切,小心用药,半个月下来,总算有了点起色。病情虽稳定了,却没有大好的迹象,是以钱翩翩三人便一直住在唐太医家中。
案几上烛火摇曳,窗外有蛐蛐儿的低鸣,钱翩翩以手支颐,再次出神。
刚才娇花说得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丫丫越来越大,有些东西已似懂非懂,她开始问起自己的爹爹,说别人都有爹爹,为何她没有?她告诉她,果儿小陛下也没有爹爹,她却道,果儿有爹爹,但死了,是不是自己的爹爹也死了?
她不知该如何答她,便避而不谈。那一日,丫丫知道果儿曾见过自己的爹爹,等果儿上完课,便缠着果儿问个没完。果儿被问烦了,干脆画了一幅画像给她。可丫丫一见那画像,竟然嚎啕大哭,还将果儿推倒在地又踢又咬,唬得一众宫人差点丢了魂。
可丫丫闹完后,还是将那画像珍而重之叠起,又用锦盒装起塞到床褥里藏起。到晚上丫丫入睡后,钱翩翩悄悄将绵盒打开,展开画像,一看之下,差点背过气去,果儿口中俊美不凡的姑父,在他笔下却是一个圆圈作脑袋,一竖作身躯,外加四撇作四肢……
难怪丫丫生气,若她当时在,肯定也要揍果儿屁股一顿。她第二日便跟太傅提出,小陛下该好好习画了。
丫丫自那日后,总是闷闷不乐,钱翩翩于心不忍,只好告诉她,丫丫的爹爹在一个叫丹夏的国家,果儿不会作画才将他画成那样,爹爹其实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美男子。
丫丫眨着眼睛问道:“和王爷一样好看吗?”
丫丫口中的王爷,指的是姬恒,她摸着她脑袋道:“不,比王爷还要好看。”
姬恒已是丫丫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爹爹竟然比他还要好看,丫丫于是充满期待,天天吵着要去找爹爹,某一日竟还被果儿怂恿,两人偷偷收拾了包裹,趁着午睡时企图从后花园翻墙出宫,说是要去丹夏找爹爹。
钱翩翩气极,往丫丫屁股抽了几下,可待她翻开丫丫所谓的包裹,心里一阵心酸。包裹里没有衣物,也没贵重东西,全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什,有她捡的好看的小石头,有她最爱吃的石榴,有她最爱玩的布娃娃,还有一小盒花种子,她不知从哪听来,说这些种子会开出世上最好看的花,便说要留给爹爹……
钱翩翩终于意识到,与至亲团聚的渴望,是人的天性。于是,带丫丫到丹夏的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早在三年前,在灵犀山她终于看清自己的本心时,便一心想去找赫连玥解释清楚,求他原谅。可那日她忽然下/体出血,包裹又被歹人抢走,连找大夫的钱也没有,娇花无奈之下,将两人身上首饰当了,请了大夫,一看之下,才发现她是有了身孕,且因连着两日路途颠簸,动了胎气,有滑胎迹象。
娇花心里担忧,偷偷瞒着钱翩翩回云泽找姬恒帮忙,于是姬恒将她接到云泽行宫,又派太医给她安胎,也幸好钱翩翩平素身子硬朗,调养一段日子后总算将胎儿保住。
钱翩翩心里始终记挂着赫连玥,奈何自己不能远行,便让娇花远赴丹夏找赫连玥,告诉他自己已大彻大悟,看清了本心,决定不上灵犀山,不回前世听叶青咏的遗言。她还特意吩咐娇花,不必告诉赫连玥自己有了身孕,她不想他因为自己有了他的骨肉而回心转意,她希望他是因自己的明悟,而重新接受自己。
她满心以为,赫连玥知道自己的心意后,会马上派人来接她,可一等再等,直到丫丫呱呱坠地,也没等来丹夏的片言只语。那段日子,她万念俱灰,又悔又恨,悔自己当初的任性,自以为是,又恨赫连玥的冷酷无情。她很想亲自去丹夏问他一句,你当真就这么铁石心肠,半点情份也不念吗?
可丫丫实在太小,她这做娘亲的根本不放心离开,加上那段日子果儿的生母病故,小小年纪又被逼着坐上那至尊之位,课业又重,着实可怜,果儿每日哭哭啼啼,见不到姑姑便不肯用膳就寝。
钱翩翩舍不得女儿,也放不下果儿,去丹夏的事就这么耽搁了。而雍城那边,娘家人根本不知道她没和赫连玥回丹夏。当时她是以为赫连玥很快会回来接她,不必让家人担心,便请姬恒帮忙将此事瞒了下来,还派人送了家书报平安。
三年过去,当初所有的悔恨,思念和不甘,都在漫长的盼望和等待中逐渐沉淀,她知道她该做出决定的,可太过在乎,便越是害怕面对,只好踟蹰不前。她像一只河蚌,将自己深藏蚌壳里,假装看不到外面的一切。
一日没有听他亲口说出那决绝的话,便一日还有期盼,两国断了邦交,他这做国君的,也许身不由已。也许有朝一日,他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着将她拥入怀中,道一声,骗骗,想死我了……
直到那日她打开丫丫的包裹,看到里面那堆丫丫最心爱的宝贝,她方意识到,是时候给自己做个了断了。
于是,某个冬日的清晨,她带上娇花和丫丫,悄然离开云泽,踏上前往丹夏的旅途,她要带丫丫见见她的爹爹,还要亲口问他一句,在明知她已悔悟,看清本心,决定不再寄情前世时,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肯给两人一次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巧合
一连数日,月影司的人将整个丹夏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连寺庙和庵堂也找过了,仍不见钱翩翩母女的影踪。赫连玥不得不怀疑,那日在街上偶遇后,钱翩翩便带着丫丫离开了丹夏,于是又派人一路追去卫国,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脚程快不到哪去,他深信月影司的人一定能将她们找出来。
只是,等待的日子是折磨人的,他几乎每日都在焦燥不安中度过。
这一日,方处理完政事,苏宙便敲开书房的门,脸上笑意盈盈,说话的语气却有些着急,以至他的样子看着有些怪异,“君上,老国相又捧着画像往这边来了。”
赫连玥眉头一皱,放下画了一半的丫丫的画像,起身便往外走,“就说我出宫了。”
对老国相的不依不饶,赫连玥甚感无奈,唯有避之则吉。他快步往花园走去,为避开老国相在宫中的耳目,尽挑幽静的小径走。开春时节,花园里草木葱茏,燕语莺啼,赫连玥那焦燥的心也渐渐舒缓了些。
他背着手,在林荫小径信步而行。也不知那女人此行有何目的,她替自己生了个女儿,可这三年来却从不让他知道。三年前她曾让娇花到丹夏找自己,当时恰逢他外出巡视,一个月后才回宫,他是从萝萝口中知道娇花来过,说那女人并没上灵犀山。
只是……她没上灵犀山的理由,简直让他火冒三丈,他真想凿开那个女人的心,看看她的心是否异于常人,他在她心里,难道就是一个替补?她难道以为他就非她不可?哦,是了,那个女人一直笃信自己中了依依,真的非她不可,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甚至以为可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一条斜斜探出的小枝桠被风吹了吹,不合时宜地戳到赫连玥额上,他懊恼地将那小枝桠扯下,往树杆上抽了几下。那个该死的骗子,简直可恶!还是六哥说得对,女人都不可理喻,当初是自己对她太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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