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予时光度流年》第32章


没关系的,没关系,一定有办法的。江维总是这样安慰自己,最后还是咬牙,算了,与其这样做些不切实际的梦,还不如早早为对自己家来说已经算是巨额的赔款做准备。
江维不知道家里的存款具体有多少,总之不会超过两三万。她自己也没什么钱,平时都花在买书和画具上面了,没什么积蓄。当了那些首饰,加上外婆留给她的一点存折,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连硬币都算上了,也就只有六千多块而已。
十万,要多少个六千块钱才能凑够十万?
“你说什么……帮艺术生画画交作业?可以拿钱?嗯,大概要多少张……五张?一张三十块钱?静物素描是吗……好……下个星期三。我知道了。”
挂电话之前,那头的祁贤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找到办法了吗?”
“还没有。”
“你打算去找你爸?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把手机夹到脸颊跟肩膀之间,江维踮起脚尖去拿柜子上的画纸,“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嗯,再见。”
合上手机后,江维开始支起画架。就在她把画纸固定上去的时候,寻久突然推开她的房门:“姐。”
“什么事?”江维没回头,继续固定画纸。
“我准备走了。”
“什么?”江维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去看他。
寻久站在门口,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我爸我妈准备离婚了。”
江维先是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很快就平静下来:“哦。”
“也不知道判给谁。”
“哦……是吗?”
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种口气去回答。
“过几天我就要搬走了。”
“这么快……去哪儿?”
“我爸妈那边。”寻久朝她不自觉地摇摇头,“以后就可能很少回来了。”
“哦,这样。”
一直对自己的单身家庭背景没怎么在意过,也没有刻意避开离婚这样的话题,以为仅仅是两个人不再相爱而已,可是当这种事情落到自己的亲人身边时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
只好用这样一种口气。
不知道如何安慰人。不可能用轻松的口气说“哦,我也是,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所以只能用这样冷淡而生硬的口气回复着:“哦,这样。”
连你都要离开我了。
也许以后回头来看会有点可笑。可是就算是十七岁、十八岁甚至是二十多岁的江维再回头看,也依旧是由当初十六岁的江维一路走过来的。
她放下了心中的骄傲,低下以前如同野鹤般倔强的脖子,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为家庭的生计而苦恼,甚至去帮别人画三十块一幅的画来赚一点不计成本的钱。
从今以后,她走的每一步路,脚下踩踏着的都是自己的自尊和骄傲。
然而大概使自己忙碌下来也是镇压心痛的一种方式。
不止一次在校园内看见走在一起的御新冶和谢雅怡,就好像之前很多次御新冶和自己走在一起一样。他们穿着颜色一样的外套,御新冶走在前面,谢雅怡微微落后一步,拉着他的衣袖跟在后面。大多数时候是谢雅怡在说,有时御新冶会回过头去应一两句。
装作看不到。
可是画面就是这样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躲不掉,只能目不斜视地迎面走过,或者是稍微加快一两步,从他们身边超过去。
当时心情会莫名地轻松下来。
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伤心是骗人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甚至不能确定御新冶有没有对她心动过——哪怕是一点点。或者,是某一个瞬间。
心中的航标在摇摆。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说清楚。可是也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还是被另外一个“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的念头打消得烟消云散。
那些眼波流转、目光相触的瞬间,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确认、一个答案而已。但是江维清楚得很,她绝对不会去问的。
可是现在,她所在乎的、所不在乎的,已经不重要了。
江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谢雅怡的背影。
从现在起,原本站在我身边的两个人,都站到你身边了。
那就拜托你,站在我的立场上,完成我对他们没做完的吧。
那一串地址江维原先是不知道的,要弄到手也不是那么困难,只是跟爸爸以前的朋友打听了一下而已。
“你要去找他?”这是爸爸的朋友最后问的一句话,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哦……有点事想请他帮忙。”
去的时候是晚上,外面下着小雨,很凉。江维坐在公交车上,双手放在腿上,侧着脸望向窗外。
大概是因为外面下着雨的原因,车上的人很多。空气潮湿闷热,好像到处都有一种湿淋淋的感觉。
到了下一站,车停了下来,等上来的人上来、下去的人下去后,又重新开动起来。
江维站起来,打算在车子停下来之前先到车门边。刚在拥挤的车厢里走了两步,车子突然一晃,女生没站稳,撞到了身后的人。
“对不起!”下意识飞快地道歉后才转过头去,看停在自己背后的人。起先是看到深蓝色的外套和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的还在往下淌水的雨伞,然后是外套里面薄薄的白色圆领针织衫。等江维回过神来,对方已经先一秒放下眼中的吃惊。
“哟。”御新冶冲她笑。
“是你啊。”既然避免不了,那拒绝回答的权力总是有的。江维把视线转开。
无意识地在逃避。
御新冶不知道女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她的冷淡也没有太在意,只是拉了拉外套:“晚上很少看见你出来。”
“哦。”江维转回头去。
好像是因为太拥挤,站在背后的男生往她这边靠近了一点,然后是接下来顺理成章的对话:“你要去哪儿?”
“找我爸。”
“啊?”好像是有点吃惊似的,御新冶知道江维是单亲家庭,“怎么了?”
“借钱。”不想讨论太多。或者说是想避免跟他交流。
“啊?女儿跟爸爸借钱?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情,很缺钱。”
“你一个人去找他?”
“嗯。”
这时车停了下来,江维到站了。她不想做太多纠缠,就顺着人流开始缓慢地移动:“我到站了,先走了。”
“等下。”后面突然传来御新冶的声音,在嘈杂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我陪你去。”
还下着雨,下车以后御新冶自然而然地撑开了手中深色的雨伞,为了能把两个人都笼罩在伞下,御新冶顺理成章地靠近了江维一步。
好似从前一样的距离。
却又回不到从前的那种距离。
“往哪儿走,你说。”御新冶说。
江维沉默着表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服从。
雨还在下,地面潮湿而泥泞。旁边有三两个行人在雨中匆匆跑着,似乎是在找地方躲雨。
夜空中看不见星星。
“地上湿,慢点走。”
“哦。”
通常回答“哦”的时候都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江维低着头,垂下的视线落到男生的裤腿上,裤子的布料随着男生的动作而勾勒着褶皱。
沙沙的声响,混合着雨声。
“好久没跟你说话了。”
“是吗?”江维没抬头,看不见男生的表情。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为什么要扯到这上面来?
你希望听到我回答些什么?
你是故意的?
御新冶也没再说什么,反而是女生烦躁而难受地咬起嘴唇。
偶尔手肘无意中跟男生打着伞的手撞到一起,江维立即像触电般地把手抽开,幸好男生没发觉她的异样。
车站旁边有一条小巷,进了小巷以后右拐,再左拐,江维看见一家水果店,店门口的雨篷下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
“再往左拐。”江维说。
再往左拐。
一栋灰色的楼房出现在眼前,许多窗户都亮着灯光,在雨夜中朦胧不清。江维一层一层往上数。
“好像是五楼。”
御新冶合上雨伞,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淌,像是眼泪一样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夜色浓重得像是泼墨一样。
江维一边上楼一边在心中斟酌着待会儿见到爸爸后该说些什么。爸,你好?哪有人这样说的。她继续往下想:我妈出事了,需要赔钱。我想跟你借点钱。等我一有就还给你?
江维感觉自己心跳得厉害,不由得握住了楼梯扶手。
到了五楼。
好像是七号。
江维一扇扇门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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