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号隔离区》第22章


江京也站起来,像模像样地背了一段祝酒词,同时表达了对老板的敬仰和喜爱,希望新一年老板能继续带带他,争取让他早日走向人生巅峰。梁二不会喝酒,说了两句就不肯开口了。梁箫更简单,一句“新年快乐”就将大家打发了。
老太太背靠着椅子,正准备发表长篇大论,被梁箫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快吃饭吧。”
“实在对不住,我之前不知道您吃素,也没准备多少素菜,您先凑合凑合吧!”杨柳月说着给梁外婆夹了一筷子菜。
梁外婆笑呵呵道:“我不挑食,除了肉全都吃。”
江京好奇道:“您为什么吃素啊?信佛吗?”
“为了她呀。”老太太摆手,指了指梁箫。
梁箫忽然顿住。她一直以为外婆已经老了,糊涂了,也乐得让老人傻呵呵地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老人其实不知道她的工作是什么,只一知半解地认为这孩子是研究科学的,会做很多实验。
六年前,梁箫开始工作,她第一次知道了所谓的科学和实验是怎样进行的。她不太懂什么基因、也没有思考过伦理的命题。但那时起,她突然开始吃素,开始初一十五地拜佛,还会时不时地给寺庙捐香火。
你造的杀孽太重了。她对梁箫说。先是杀生,后是杀“人”,这个社会赋予梁箫的使命让她害怕,害怕梁箫落得跟女儿女婿一样的结局。所以她开始求助于神鬼,求助于宗教的力量。
她的想法很单纯:如果她不得不杀“人”,那么由我来帮她偿还好了。
梁箫突然觉得面前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
“我们是为了人类的生存利益。”
“我们只是在适当的时候把它们清理掉。”
“他们不是人,他们只是人类创造出的生物。”
食物链的弱肉强食,造物者的至高无上,说到底不过是高等生物自私的伪善罢了。在他们理所当然地进行着自以为高尚的工作时,这位老人却用她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默默地做出了抗争。
新年就这样悄然来临了。
老太太扛不过他们,九点钟就睡了。剩下的四个人围坐在桌前,扔掉手头的一切东西,就着春晚的背景音,开始了一项非常传统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这是杨柳月强烈要求的。作为除了梁外婆外最大的助攻,她尤其喜欢把梁箫和梁二两个人凑在一起。这让她想起了她曾经的恋爱岁月,甜腻腻、黏糊糊、暧昧、心动,这些美好都在结婚之后统统消失了。她突然变得特别羡慕梁箫。
“什么呀!”她突然打断江京,“你这个叫大冒险嘛!要我说,直接让他们亲一个算了。”
梁箫的通讯仪适时地响了起来。
“我觉得江京的主意挺好。”梁箫起身接电话,冲杨柳月甩下这么一句话。
“切。”杨柳月瘪嘴,嘀咕道,“真是没情趣!”
梁箫一走,梁二就变得沉默起来。坐了一会儿,他突然浑身像过电似的颤了一下,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我去一下卫生间。”
冲进卫生间,锁上门,梁二缓缓地蹲在地上,浑身的肌肉扭动着、抽搐着,半晌,吐出了一滩黑色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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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吻
梁二觉得自己要死了。
连着吐了三天的黑水,他觉得自己就要散架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在隐隐作痛,从身体里钻出的酸涩就像是抽空了骨髓,换成千万只白蚁啃咬,那痛感像是水面的波痕,一层层,一浪浪顺着血液逆流而上。
夜里发作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叫出来,但他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住被子,等待阵痛过去。
一切都是如此突如其来。一切又都在意料之中。
他的皮肤变得更黄了,他知道外面的环境有问题,知道如果要隐瞒,他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他从深渊中走出来,用生命跟女巫交换了一双脚,来到梁箫面前,只为了见她一面。
而现在,到他化为泡沫的时候了。
但他不知足,他远不知足。被玻璃罩隔开的时候,他想出来,想见她;远远看着她的时候,他想靠近她,想留在她身边;能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又想让她注视他,关心他,甚至喜欢他。他想被她占有。
疼痛来得越来越频繁,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像是触到了某个开关,自第一次发作起,一切症状都在短短几天内爆发出来,刚开始只是短短几十秒,不到一分钟,只有晚上才会疼一次;现在痛苦甚至持续长达十几分钟,间隔短至两三个小时。
他没法上班,没法工作,没法做饭,没法做他平时做的任何事。只能在角落中拼命咬牙忍住,不让别人看出异样。
至于医院——比起疼痛,他更害怕被梁箫发现身份时的绝望和无助。
就算要死,也要心满意足地死,他想道。
————
放假的最后一天,梁箫把外婆送回K市,一来一回就用了大半天,回到家是下午,发现梁二没去上班。
这真是怪了,她心想。
“生病了?”她摸了摸他的额头。
AI提醒道:“没发烧。可能只是想你了。”
梁箫没理它,把梁二从床上挖起来:“怎么了?”
我要死了呀,他心想,我总归还是要死,总有这么一天的。
梁二坐起来,刚过去的一轮剧痛让他浑身是汗,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上,但晒了一天的太阳,他一点也不困,反倒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骨髓里的酸涩,从骨缝中蔓延开来,袭满全身。即便阵痛已经过去了,遗留的余韵仍然让他浑身无力。
他靠在梁箫的肩上,突然觉得,就这样死了吧,就这么死了也挺好的。死了两次,能让她永远记住我吧。
“去医院吗?”梁箫问他。
他摇摇头,脸上的汗浸湿了梁箫的毛衣。
“疼。”他说。
“哪儿疼?”
“心里疼。”
“心绞痛?”
“不是。”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梁箫,她的眼神尤其专注,里面还有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她的眼睛从来不会说谎,他想。
“你喜欢我吗?”他问,哪怕一点点也行。
“去医院吧。”梁箫避而不答。
她总是不回答,总是不回答。不拒绝,不承认,不回答。
梁二突然愤怒起来,一把抱住梁箫,把她扑倒在床上,脸紧紧地跟她贴在一起:“你告诉我吧,求你了!”
“你现在不难受了?”她仍然语气平淡。
他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在她耳边叫道:“求你了,求你了……告诉我吧!”
“你到底怎么了?”她不耐烦。
“梁箫,梁箫……”他死死地埋在她的脖子里,哭了出来。
“哭什么。”她捏着他的耳朵,把他提了起来。眼泪滴在床单上,印出一朵深蓝色的小花。
“心还疼吗?”她问。
他摇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点点头:“那好。”说完,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热的。甜的。
就像从山风中走来,从云端下坠,在葡萄藤上缠绕,在树根中纠缠,像雾起,像星垂,像蜕了皮的蝴蝶追逐在花丛间。
就像美人鱼浮出海面,王子在海岸上冲她招手。
王子吻上了美人鱼。真好,他闭上眼。
————
对于死活要撑着不去医院的梁二,梁箫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她也做不来强迫别人的事情,只是她很好奇,他的症状好像总是一阵一阵的,好的时候完全正常,发作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起来,她也看不到。但他坚持不去医院,像是对医院有很深的阴影。
孩子大了,真愁人,她心想。
自那以后,梁二好像被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突然变得特别爱缠着她。早上梁箫一睁眼,就会发现他趴在她的床边,眼巴巴地等她醒,晚上车子还没开进小区,他就早早地在楼下等着了。
他总是隔三差五地问梁箫“喜欢我吗?喜欢我吗?”,他知道她不会回答,他就等着她被问不耐烦了然后亲他。有时候梁箫故意不理他,或者假装没听见,他就着急得直接上嘴啃。他学什么都很快,这方面也不例外。
原来他死活不愿意带通讯仪出门,现在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梁箫不要的戴在手上,成天跟她打电话,有的时候一天甚至能连打十几个。被梁箫严重批评了之后,他开始老老实实地等她休息的时候再骚扰她。
中午只要一到下班的点,梁箫的通讯仪就会准时响起来,梁二的脸从屏幕上蹦出来,絮絮叨叨地霸占她一整个中午。其实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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