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号隔离区》第71章


潜入水底的时候,她会突然想,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明明只过了不到两天,他们怎么会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呢?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还只是她的幻觉?联想起他们所见到的房子,说不定他们碰上了某个时空虫洞,穿越到以前了呢?
这么远的距离,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回去吗?
回去,她无时无刻都在盼望着回去,现在“回去”两个字已经成了一个信念,一个灯塔,一颗安抚她的定心丸和催促她的炸弹,她不清楚怎么才能回去,甚至到现在,回去的理由也变得不重要了。
只要回去,必须要回去,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但回去之后呢?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怎样的结果,也许人类已经彻底战败,也许外婆他们已经出事,抑或人类取得了胜利,或者仍然是战事焦灼,不分上下。
结果可能好,可能坏。
她不敢去想如果结果不好的话她该怎么办,又或者说,她不知道这种“不好”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让她彻底崩溃。
只要她稍微自私一点,什么外婆,什么杨柳月,什么金属人,什么克隆人,通通不去想,只要不回去,就根本没有“不好”的可能性,只要不回去,她就可以一辈子跟梁二在这里,他们不需要联系外界,不需要交通和通讯,他们可以一直在这里,像原始人一样自由粗犷地活着。
她承认自己有好几次都心动了,但她没办法、也不可能做这个决定。于是她变得更加焦虑。
也只有跟梁二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变得好一些。他的脑袋抵在她的肩上蹭来蹭去,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头发坚韧又柔软,带着光滑冰凉的触感。他会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情,然后自以为隐秘、出其不意地揩油,有时候是摸她一把,有时候是亲她一口,有时候是得寸进尺地在她身上蹭,被她发现之后,又立马小心翼翼地躲开。
其实她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他得逞之后得意而又餍足的表情,包括他发现她没生气之后放松的眼神,包括他时不时哼哼唧唧凑过来想干点什么却装作没这回事的神态。其实她都知道。
如果没有她的纵容,他哪能一次次得逞,哪能折腾得她腰酸背疼起不来,只要她严肃地说不,他绝对不会有任何反驳。表面上是她在纵容他,任由他胡闹,任由他赖在她身边,其实真正需要对方的人是她。她更需要他的胡闹,才能让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才能让她从自己独处时的焦虑和烦躁中解脱出来。
“梁箫!”她听到梁二在岸上叫她。
又着急了,她心想。
有时候她很羡慕梁二,他的世界很小,他的世界只有她,只需要考虑她的喜怒哀乐,只要有她,他的世界就圆满了。而她要考虑的实在太多了。
她向他游过去,看到他陶醉的眼神,顿时明白,他怕是又在想什么有颜色的东西。她觉得有点头疼,在K市那次,是她第一次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之后不到一天他就失踪了;等他好不容易回来后,又爆发了II型和III型的费达病毒,他们都病了;等两人都好了,老太太也痊愈了,他们才回到A市,暂时得以安定下来。
那之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明明长得一张男人的脸,行事却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旦学会,就立马上了瘾,逮住机会就要跟她“那个”。其实也不能怪他,真正论起来,他实际年龄才一岁多呢,就算智力够了,性格上也还不够成熟。
不让他得逞他就哼哼唧唧,做足了委屈的样子给她看,要么就是像只狗一样脑袋蹭来蹭去,一直求她同意。
有什么办法呢……最后妥协的总是她。
她深吸一口气,一下子从水中站起来。湖水宛如瀑布一般,从她身上倾泻而下,海藻一样的长发贴在了背后。
梁二眼睛发直,盯着她半晌:“你、你冷吗?”
梁箫瞬间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她把半截裤参差不齐的裤脚撕下来一块,当成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然后迅速地套上衣服。头发拧干了,仍然用那个布块包住。
“走吧!”她捧起那个陶锅,里面的那条鱼还在,本来要把它放了,但转念一想,还是留着吃吧,抓都抓到了,只能算它倒霉,今天注定要命丧在此了。
梁二两眼发直,盯着她的背影,好像要看出一朵花似的。刚才的画面一遍一遍在他脑海中播放,后退,播放,后退,他不可抑制地联想到《卡特兰之夜》大结局的那段描写。
真美啊,他心想。令人震惊、赞叹、想要拥抱的美。
想象太过美好的后果就是,他沉迷在梁箫的背影和刚才的回忆中无法自拔,连着两次差点绊倒,直接扑到她身上。
在他第三次差点摔倒的时候,梁箫终于忍无可忍地吼道:“拿着!看路!”她把陶锅交给他,让他走在前面,她在身后看着他,告诉他不要走神。
这就清醒多了。
下山时他们是从房子右侧的山坡走的,现在上去就选了左边的方向。左边看似更陡,但这边的树木植物更多,方便借力,岩石之间的落差虽大,但岩石本身还算平坦,所以他们没用多久就把这个方向也走了一遍。
自然,没有任何收获。
房子离山顶很近,站在屋外,抬头就能看到山的最高处,这一趟下来,他们再次真切地意识到,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梁二的心里有一丝窃喜,但同时也觉得愧疚,因为梁箫显然对这个结果很失望。
他很明智地没有表现出来任何高兴的情绪,而是乖乖把水烧开,顺便把那条倒霉的鱼煮熟吃掉。
说实话这种半大不小的鱼本来就没什么肉,内脏没清理,还带着苦味,梁箫只吃了一口就有点恶心,于是剩下的半截被梁二一口吃掉了。
确实难吃,梁箫也不喜欢。或许可以把红嘴鸥捉来吃了,毕竟她很喜欢鸡肉,味道应该差不多,他想道。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喝水,吃东西,例行地输送能流,把头发晾干,捡回足够的树枝作柴火,再烘干一些草,填到床垫里面。做完这些,已经快天黑了,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梁箫专心致志地把干草填进帐篷做的口袋里,把压平的地方填满,尽量把干草铺均匀,让床垫更舒适。等她好不容易弄完,一回头,梁二已经把窗子和门都关好了,火也点燃了。天黑下来之后,气温就迅速将了下来,火堆的火不远不近地燃着,带着暖洋洋的味道。
他把其他一切都打理好了,眼巴巴地坐在一旁等着她,见她终于铺好床垫,他两步就冲上来,把她压倒。
“今天可以吧?”
“……嗯。”
她心想,还能怎么办,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啊!
第64章 荒野第四日
又是一个疲惫且充实的夜晚。
临睡前梁箫还在想;既然他们是从水路来的;回去还得走水路才行,氧气罩还有一点氧气,被封住口放在背包里了;明天她可以潜下去看看,说不定真的有出路。
实在是太累;再加上梁二催眠一样的轻抚,她来不及细想明天的安排就睡着了。
事实上;就算她想了,也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实施。
第二天天没亮,两人就被一声巨响吵醒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把本来就不结实的铁门吹倒了。梁箫藏在梁二的怀里;完全没有感觉到冷风,倒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地震什么的,“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铁门“轰”地一下倒地,不但惊醒了他们,还把火堆给扑灭了。
按照梁箫的生物钟;这个时候并不早了,可天仍然没有大亮;寒风一卷一卷地从门口倒灌进来;她看了一眼屋外已经变成深色的石板;冲梁二道:“下雨了。”
梁二把她的衣服拢在一起;穿上鞋出去,还没走到门边,一阵狂风裹着雨水就泼了他满头满脸。
他后退两步,赶紧把铁门扶起来,虚虚搭在墙边,边上留了两条缝,雨水就顺着那点空隙猛劲儿地往里打。一边的窗子只用桌子斜着挡住了,好让风能往上吹,现在风倒是往上吹了,但桌面把雨水都引流到屋里了。
梁箫把熄灭的木柴都踢到屋子中间,以免被雨水淋湿,再把桌子往外斜了一下,虽然进的风更大了,但雨水却被引向了门口。
她站在床边看了看,叹道:“早知道昨天就不下去了。”
昨天刚洗完澡,刚把水接上来,今天就下雨了。早知道昨天就不用费劲了,直接接雨水就好了,而且再怎么说雨水也比混合了鱼虾的屎/尿/人的汗液等等等的湖水要干净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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