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如此美丽》第8章


陈念吃完,收拾了一下,朝他说:“好了。”
他扔了烟头,从窗台上跳下来,带她出去。
出了卷闸门,陈念带着最后一丝自尊,说:“我自……已回去。”
北野笑出一声,却没有笑意:“真的?”
那笑有些残酷,陈念不吭声了。他和她都清楚,天色昏暗,她连这片厂区都不敢走。
似乎要变天,晚风出乎意料的冷冽。
陈念坐在摩托车上,打了几个哆嗦。这段路格外漫长,两人都没说话,过红灯的时候北野也没回头看她。
到家门口,狂风大作,树叶沙沙,陈念解下头盔还给北野。
北野说了句:“扯平了。”
肯定句,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语气。
陈念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北野:“说话。”
陈念:“早就……扯……平了。”
他看她,眼里有种荒漠的气息;又看向前方了,世界是透明的,一秒后,摩托车发动。
也是那一瞬间,豌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砸下来,打在陈念脑袋上,有些疼。下雨了。而他黑色的身影早已看不清,红色尾灯迅速消失在转角。
雨顷刻间越来越大,势不可挡,地上尘土飞溅。
啊,雨季要来了。
陈念跑到楼梯边,手机响起,是曾好。她应该从厕所里脱困了,陈念接起来听,脚步却顿住。屋檐上雨水哗哗,打起泥巴溅在她的小腿肚上。寒意从脚心往上窜。
“你……你说是我……说的?”她在狂风里咬牙,愤怒,惶然,舌头打结,“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答应了不……不会把我牵……扯进去的!”
放下电话,背后一阵恶寒。
她心虚地回头,巷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浩大的雨幕。
她猛地冲上楼梯,也不知在害怕什么,她飞快掏出钥匙开锁,黑暗里看不太清,钥匙插半天也插不进去锁孔,莫名的恐惧更甚。
手一抖,钥匙摔在地上。
陈念蹲下去捡,余光瞥见黑暗的角落里有光闪了一下,是烟头。
她僵着脖子回头,撞见一双阴冷发亮的眼睛。
魏莱弹了一下烟灰,从地上站起来。
☆、chapter 7
天蒙蒙,陈念从梦中惊醒,听见内心跳动的骤痛。
昨晚,魏莱向她扑过来的那一刻,她紧急找到钥匙孔,冲进屋关上门。
电闪雷鸣,魏莱在屋外把门踹得巨响,陈念抵在门上,墙壁上涂料碎屑震下来,掉进她眼里,疼得眼泪直流。
后来魏莱走了,留下一句话:“陈念,你找死。”
雨停后依然燥热,陈念翻身看手机,早晨五点。
她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打开电扇,倒在床上发呆。天渐渐亮了,等到六点四十,她给远在珠海的妈妈的打电话。
“喂,念念呀,这时候还没去上学?”妈妈声音微哑,那头充斥着群体刷牙洗脸的声音。
陈念低头揉眼睛:“妈妈。”
“咦?牙膏用完了,大姐,借一点我。”那头依旧忙碌,刷上牙了,含糊地问,“怎么了念念?还不去上学。”
“妈妈,你……回来照……照顾我吧。等我高,考完,好不好?”
妈妈吐了漱口水,说:“厂里年中赶工期,请不了假啊。别说两个月,那得被辞了。念念乖,再坚持两个月,好不好。”
陈念没吭声。
妈妈安静下来,走到一旁,远离了同事们,说:“念念是不是想妈妈了?”
陈念点了点头,半晌,才低低地“嗯”一声。
妈妈轻哄:“我们念念要上大学,妈妈得赚钱给你攒学费。不工作了,学费生活费哪里来?讨米去呀?”
陈念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瓮声问:“车……车间里有电……电风扇吗?”
“不热的。”妈妈说,“别担心我。念念,好好学习嗯,等你上大学了,妈妈就能享福啦。”
陈念心情好歹平静了些。
即使妈妈回来,也只是安慰,于事无补。何况这是个奢望,对她们一家太奢侈。
开门又是个大晴天,早上的太阳光就已带了热度。
陈念一路谨慎一路平安地到了学校,进教室时,曾好的位置上依旧没人。
同学们议论纷纷。
小米给她打报告:“陈念,昨天学校出事儿了。”
“嗯?”陈念装作不知。
“清洁阿姨在厕所收垃圾的时候看见垃圾都倒在地上,就过去清理,边清理边骂学生乱倒垃圾,结果听见隔间里有人哭着求救。再一看,门缝里一堆红色液体,吓得差点儿掉魂。原来那个一直不开门的隔间里有人,是曾好。”小米讲到惊险处,煞有介事地停下留悬念。
陈念看着她,表情平定。
“不是死人。”小米说,“她衣服鞋子都不在了,身上全是红墨水,怕同学们看见了议论,不敢出来。直到清洁工阿姨来她才敢吱声。”
陈念回头看,魏莱的座位也是空的。
“你听我说呀,”小米把她拉回来,“曾好说是魏莱徐渺她们干的。”
陈念:“啊?”
“她被她们欺负,闹到警察那儿去了。关键是啊,曾好还说,胡小蝶自杀是因为魏莱她们。——看吧,果然是因为她们,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家都这么说。”
是啊,全班都在议论,细数曾经在哪儿哪儿见过魏莱和胡小蝶的矛盾摩擦。
堵塞洪流的堤坝决了口,不可挽救。
陈念感觉自己在江水的漩涡中心,随泥沙直下。
李想走过来,笑容灿烂,晃晃手里师大附中的试卷:“陈念,小米你要怎么谢我?”
陈念看他一眼,没做声。
李想见她表情不太好,忙改口:“我就说说,来,给你们。”
小米接过去,大声道:“谢谢。”
李想还要说什么,上课铃响,老师进来,学生归位。数学老师没来得及宣布上课,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对陈念招了招手:
“陈念,你出来一下。”
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静得发抖。
陈念是一回生,二回熟。
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学楼,他说:“你跟我去一趟公安局。”
陈念点头。
半路,班主任开口:“曾好说,你说的,魏莱徐渺她们……”他斟酌用词,最终选了个得体的,“她们和胡小蝶有矛盾。”
陈念犹豫半刻,终于决定说是,抬头撞见班主任笔直的目光,仿佛感应到什么,话在舌尖又咽下去。
“你这么说过吗?你知道吧,我们学校还从没出现过这种事情呢。”
陈念抿紧嘴唇,说:“曾……曾好也……也被欺负了。”
“那胡小蝶呢?只欺负过一次吧。”
陈念不太明白,揣摩老师的神情。
“不然,我,教导主任,学校领导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班里同学都……都在议论。”
“那是同学间的小摩擦,我说的是欺负呢。”
陈念默然,半刻后低下头,道:“是。”
曾好答应过她,不会把她牵扯进来,她才告诉她胡小蝶的事,可结果呢。曾好不守信在先,即便她过会儿否认,也不算对不起她。陈念想。
进大厅,听见一阵嚎哭,胡小蝶的父母和魏莱徐渺等人的父母揪扯成一团,工作人员努力也分不开。
“杀人犯!凶手!”胡家父母情绪激动,胡母更是嚎啕大哭,“是她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是她们害的。”
魏莱的母亲尖声反驳:“说话要讲凭据的!哪个孩子在学校里没个吵架斗嘴的?哦,我骂你你就自杀,那街上骂人的是不是都要抓起来枪毙呀!”
“她们打她了!她们一直在欺负她。”胡母揪扯住魏母摇晃,“凶手!杀人犯!生了孩子却不教养!”
魏母还反驳,被徐渺父母扯开,徐母泪流满面:“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想,孩子是我们没管教好,我有错。但求您别把责任全推在孩子身上。她们还年轻,还得过下去。犯了错也得留一条生路。”
魏母不认,争执起来,一团混乱。
班主任带陈念进了电梯。
审讯室门口,等待她的是那日去学校的年轻警察,一身制服,挺拔俊朗,微笑看着陈念,好似熟人。他刚毕业不久,比陈念大不了几岁。他看陈念时,眼神总是温和又不失敏锐,似乎要看进她内心。
班主任拍拍陈念的肩膀:“别怕,好好说。”
陈念随郑警官进去,门阖上。
“胡小蝶坠楼当天,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陈念摇头。
“你确定?”
“嗯。”证词要一致,她是知道的。
“曾好说,你说在胡小蝶坠楼的前一天,你看见魏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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