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向阳花开》第28章

“怎么了，我们小公主？”黄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摊位上的灯光映得少年的笑容格外耀眼，智子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我都上小学了，才不是什么小丫头……”
“那是他们的不对，嗯。”黄濑一脸严肃地点头，随即抬头看向佑子，故作凶狠地翻眼看着她，“听到没？我们智子小朋友上‘小’学了，该叫智子‘小’同学才对……”
一句话连续说了好几个“小”，上田立即呵呵大笑起来，智子的眼睛转了转，随即蓦地抬头怒瞪黄濑。
“小姑父坏蛋！”
“嘛，别气了，等下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怎么样？”黄濑弯腰将她抱起来，伸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大串摊位，小姑娘立即双眼放光。
“真的？”
“千真万确，别看这样，其实我可有钱呢。”黄濑一脸慎重地说着没皮没脸的话，佑子忽然瞠大眸子看着他，后者朝她眨了眨眼。
“我知道，小姑父就是那个什么……高富帅，哥哥这么说的。”
“……果然还是好想揍他。”一提起那个腹黑小子就憋一肚子火的高富帅黄濑同志不自觉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身后却忽然传来轻笑声，他诧异地转过头，佑子正捂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黄濑吓得一下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
“没……就是觉得凉太好厉害的说。”
很自然地就和她的家人融入到一起，光太且不说，草太小小年纪就眼高于顶又有点傲娇的性子，智子就更是任性到堪称娇蛮，但两个小鬼头在这人面前的时候却都是很乖顺的模样，也难怪大嫂都那么喜欢黄濑了。
“有吗？”黄濑有些莫名地应了声，看到佑子点头，唇边依旧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他忍不住挑眉，“比起那个，我第一次看到你刚才那样笑……”
不同于往日里浅淡但总透着股疏离的笑容，刚才的佑子……不如说是到了八岐之后的佑子似乎更自然些，天然的程度也比在神奈川的时候要深，说的话做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让他意外。
之前让他通知赤司深谷在这里的事也是，他最近一直在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迟钝又很不会隐藏心事的女生藏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但其实也许她已经迟钝到连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那些心思吧。
他和她，说到底是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成长起来的啊。
“大概……昨天到刚才之前我一直在想，带凉太来这里到底对不对的说。”
她喜欢黄濑，即使最初是在不曾察觉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但她并不认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满心期待邀请喜欢的人到自己成长的土地，直到那天三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才突然醒悟到，自己喜欢上的这人其实和三哥是同一类人。
倒不是说性格，而是一种由内自外的气场，从根本上区别开来了三哥和八岐的居民，也一并区别了黄濑和她。
就像是很早之前光太说的那样，违和感不仅仅是一个微妙可以形容，多数时候根本没办法把她和他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偏偏他们总是会怪异地相遇。
初三那年乌龙的英雄救美之后又再一次偶然重逢，某种意义上也证实了他和她是真的有缘吧，至于这个缘能支撑他们走多远……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当然该过来啦。”被智子缠着去买了玩具回来的黄濑把那只假胡子待在鼻子上吹了下，发出细小却尖锐的声响，玩具上两根卷起的管子不停朝前伸展再收缩，小姑娘乐得直鼓掌。
黄濑一边吹一边抽空和佑子说话，因为隔着玩具，声音显得有些沉闷，说出的话却让佑子的心情忍不住飞扬。
“我很喜欢这里呀。”
“光是喜欢这里可是不够的啊，少年仔。”一直眯起眼看着两大一小互动的摊主忽然出声刷了一把存在感，黄濑带着那个滑稽的玩具转过头，老人笑着将刚才佑子捕鱼的鱼缸递给他怀里的智子。
“难道不是我们喜欢佑子才喜欢这里的吗？”
夜色渐浓没人察觉少女的脸颊忽然泛红，金发少年兀自一脸不快地挥了挥手。
“哎呀您都说出来了我等会还怎么告白，还想说难得烟花美景……”
“哟，你看我这老糊涂的，年轻人，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老人很识趣地笑了两声便退回摊位上坐下，转过头看向佑子，一边认真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长大了啊，都到了恋爱的年轻了，记得真树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也是这个年龄……”
又是这个真树。
“之前就想问了，佑子你三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黄濑抱着赖在他怀里太舒服不知不觉睡着了的智子，佑子走在他右侧抱着那个鱼缸，三人一组走在灯火通明的小道上，听到黄濑这么说，她偏头思考了下。
“三哥啊……用大哥的话说就是叛逆的家伙，二哥眼里的三哥有点不务正业鬼主意层出但还是个靠得住的弟弟，光太他们只觉得‘小叔是明星好厉害’，然后花婶说三哥是个‘靠脸吃饭却死不要脸’的家伙……”
“噗。”黄濑被最后一句话逗乐了，安藤花穗说话向来犀利，这句话虽然看起来有点莫名，但稍微联想到以前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人便能明白这正是囊括了一柳真树本质的最佳语言。
“不要笑的说，和三哥一起长大的泉叔说三叔是他一辈子的兄弟……额，辈分有点奇怪的说？”难得被自己村的辈分逻辑被囧到，佑子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脑袋，随即忽然抬脚走向前方终于可见的小河。
“这是要做什么？”看她把先前捞到的金鱼都倒进去，黄濑有些不解，“好不容易逮到的……”
“八岐的规矩呢，女孩子到了六岁，由家里的长辈带着在祭典捉鱼放到村里的池塘，是希望将来女孩子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家乡的说。”佑子一条一条的将鱼放回水里，脸上的表情难得显得有些严肃，“大家都说外面的世界太凶残了，女孩子很容易受伤，但是只有三哥会说……”
“八百年前的狗屁规定了，佑子你站在这里等我啊，我去那边河里把鱼放掉，那里可是村子里唯一一个通到大海的水源。没关系的，佑子是八岐大神保佑的小公主，就算到外面的世界也都会遇到好人的，三哥保证。”
那时少年丢下这句话便端着鱼缸走出去了，她听从三哥的话站在原地一直等着，结果三哥还没回来，等着看烟花的人便一拥而来。她不可抗拒的被带离了约定的地方，因为担心三哥找不到自己便试着自己抄近道回去，再后来就是大嫂说的那样，烟花突然炸开，被团团包裹起来的女孩满眼惶恐，忽然就想起三哥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一辈子被束缚在这种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人啊都有那么股犯贱心理，越是不想让你去做的事就越想去做，不让我出去闯荡一下我是不会死心的。”
“那么三哥也要走吗？”像爸爸妈妈那样？
“总有一天都会分开的吧，每个人都。”
从来没有一刻那么害怕自己一个人，突来的光亮像是想要一下探清她所有隐秘的心思，那样害怕孤单的自己，讨厌离别的自己，胆小又虚假的自己。
以及，唾弃着自己的自己。
“对不起凉太，我其实……不是好人的说。”将鱼缸搁在河边，她干脆坐在石头上伸手环住双腿将自己团成一团，想起偶尔两人一起逛街时少年总是被一群少女团团围住的场景，她不自觉叹息出声，“在神奈川，有时候看到你就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说。”
她并不是黄濑想象中那么好的人，天然并不是伪装也不是天性，只是生存环境和成长经历让她不知不觉给自己树立了那样的保护色，已经成为本能一样的存在。
“又在说莫名其妙的话了，你。”因为怀里多了个累赘，他朝她凑过来的动作有点艰难，却还是缓慢地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伸出手使劲揉乱了她的发。
“哪里有什么好人坏人的，佑子只要做佑子就好了啊。”
话音刚落，身后的天空忽然大亮，黄濑看到对面女生的眼睛瞬间挺直，黑眸里映出一片五光十色的灿烂景象，她浑身僵直着，隐隐竟泄露出惶恐意味。他瞪大眼，蓦地将手从她头上挪开，一把将她的身子揽了过来。
“你犯规，不是说了只要看着我就好么。”
佑子没有说话，显然被他突来的举动吓到了，即便中间隔着闪亮的电灯泡也能听到少女忽然加速的心跳声，跟着便是身后铺天盖地的烟花炮火声。
“我在这里。”他轻道，佑子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