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男女(猫)》第64章


出发的时间约在农历二十九的晚上,吴勇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后再来接她,连续不断地开大约八个小时的车,最后迎着这一年最后的曙光来到另一个城市。
路上无聊的时候,宣紫又问起那个问题,“是不是安宴让你来帮我的?”
那次吴勇说要回家想想,组织组织语言,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吴勇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出根烟,打火机甩到宣紫怀里,他含着烟说:“给我点上就告诉你。”
宣紫照做,火焰燃起来的时候,他躲了一下,“哎,别烧着我眉毛。”
烟味很快就弥散在整个车厢。
宣紫将头靠在背椅上,很静。
吴勇说:“这件事挺复杂,不仅要在时间的跨度上一分为二的讨论,还要在事件的性质上一分为二的详述。”
“……”宣紫琢磨着还要帮忙点几回烟。
“和你说句大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是有人托我照顾照顾你。这人你也熟悉,就是安宴的父亲安教授。可我这个老师其实做派古板,你求他办点什么事,他就是废寝忘食也要帮到,要他开口求人这就不容易了,特别是当对象变成你——安宴在这其中做了多少工作我不清楚,但肯定挺丧权辱国,让他不堪回首的。
“安教授那次虽然拜托了我,但我这么个刚正不阿的好警察不可能不依法办事啊,可这件事在我心里扎了根,所以总想着有机会日后能照拂你一点。”
“于是送我去看看我母亲?”
“嗯,又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事情,举手之劳罢了。不过,其实我还有点小心思……”
宣紫睨他,懒懒道:“什么啊?”
“就想看看你没有了家庭的庇护之后,怎么生活。”他痞痞地笑起来,车子汇入高速,一片漆黑里,只有车前闪亮的大灯。
宣紫说:“失望了吧,没有哭鼻子,也没有流落街头,挺顽强地生活着。”
吴勇说:“嗯,是有点失望,还想着英雄救美呢。”
“哎,英雄在哪呢?”
“我去……”
车子几乎开了一整夜,途中宣紫提议和吴勇轮班,嘴上从来不饶人的吴勇却挺大男人的拒绝了这番好意。
“能让一女人开夜车嘛!”
宣紫拗不过他,拿了车里备着的充气U型枕垫脖子后头,头靠在座椅上说:“那我帮你看着路。”
说完没多久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吴勇下了车子,和几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交谈,没说几句话那些人就伸长了脖子往他车里看。
等吴勇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子豆浆一块起酥的烧饼,都扔进她怀里,说:“赶紧吃,吃完了和我进去等着,能不能见还不一定。”
他嘿嘿地笑着,声音低了几分:“这时候就要看安总的本事了。”
宣紫捏着早餐的手握紧了几分。
等到中午,方才有一队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过来,打头的那个给吴勇递眼色,吴勇一个激灵站起来,去拉尚在云里雾里的宣紫。
一伙人又拥着宣紫穿过长长的过道,走进铁门之前,有人来给宣紫搜身,将她随身带的材料看了又看。
有人上下打量她,问:“宣紫本人?”
宣紫点了点头。
周围一圈人都拿猎奇的目光来看她。
宣紫晕晕乎乎,一心想得都是要见到妈妈了,没力气再去思考这些肆虐的眼光。
她有气无力地说:“能让我进去了吗?”
有人笑:“带她进去啊。”
母亲没化妆,与平日里那个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满是贵妇风的女人大相径庭。每月的开支里又少了护肤品一项,所以面色蜡黄,脸颊上甚至冒了好些斑点。
她双眼浑浊,看到宣紫方才神色一亮,激动地张嘴说话。
隔着厚厚的玻璃,阻隔了声音。
宣紫指了指一边的电话,她这才想起来去拿话筒,急切地问:“听见了吧!”
“听见了。”
“你怎么来的,他们怎么肯放你进来的?”
宣紫嘴唇一抖,不知从何说起。
是有贵人相助,可归根结底是托安宴的福。
那后头呢,妈妈问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不能了。
为什么?
她怎么解释?
宣母倒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也知道这一路的艰辛,于是将这一话题跳了过去,只问孟溪林。
宣紫说:“很久没有联系了。”
宣母喟叹:“商人!”
“我猜是他父母派人捉了他。”
她母亲又说:“商人!”
大半的时间,都是宣紫侃侃而谈,说自己找到的工作,最近新交的好友。
“上班不是很忙,只要应付一些简单的翻译,我就当没事和人说说话。下了班之后,高兴了就自己回家做做饭,不高兴了和几个朋友出去吃,喝喝咖啡聊聊天什么的。”
“住呢,”她妈妈问:“住的好不好。”
“好着呢,怕房子太大打扫不过来,就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怕麻烦还买了个扫地机器人。前两天刚让人把房间刷成粉色,年纪大了,特别喜欢这种小女孩的颜色。”
“刚刷的房子可不能住人啊。”
“不住,等散了味了才搬进去,同事送了我一个测甲醛的,天天看着达没达标。放心吧,我活得这么精致,一定死不了。”
她妈妈细眉一挑,骂道:“说什么丧气话!”
铁门忽然开了,有一队人走了进来。
宣紫知道这是无声的提醒,她和母亲的这次见面就快结束。
宣母也清楚,一只手展平了放在玻璃上,一只手握紧了话筒,压低声音说:“你爸爸的骨灰……”
宣紫将手覆上去,眼睛发涩,她摇了摇头。
“唉,作孽啊,作孽。”她长叹一声,说:“以前总想把整个世界捧到你面前,以为给你最好的,你就能开心……宝贝,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好了。那个孩子,虽然没有和他交谈过,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在这种时候还能这样对你,真的难能可贵。”
宣紫咬着牙,说:“我一定会好好谢他。”
玻璃的一边,始终站在宣母身后的两个人已经来架人的胳膊,一只手夺过那话筒,轻轻落上话机上。
一声新年快乐,卡在最初的两个字上。
宣紫猛地站起身,手用力抠着那厚实的玻璃,没有哭喊,也没有喧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母亲。
在她回首的一刹那,轻声说:“妈妈……”
回程的路上,宣紫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哭成一个泪人。
吴勇被她惊天动地的哭声吓得半点睡意都没有,油门踩得脚踝发酸,一路风驰电掣将人带了回来。
宣紫坐在宿舍楼下的小石凳上,嗓子哑了喊不出来,只有默默流泪。
吴勇踟蹰着:“要不要到我家去过年?”
宣紫裂了嘴唇,冲他挥了挥手,说:“明年见。”
***
天上忽然炸开几个鞭炮,紧接着,无数的礼花上天,噼里啪啦震得人耳膜发颤。
默默在怀里钻了钻,还是没能醒过来。
安宴将孩子搁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了,在床沿坐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留在家里过年的安庆端着盘子在楼梯边喊他:“还吃不吃馄饨了,妈妈又给下了十来只。”
王琦在旁边拍她肩膀,“多大声音啊,比外头炮仗都响,别把孩子都给喊醒了。”
安庆冲老公做鬼脸,忽然又兴奋起来:“哎,我妈发压岁钱了!”
“又不是给你的!”她母亲将一封包得厚实的红包递到从泠手上,从泠笑着直躲,她说:“放不了多少钱,待会儿让安宴给你卡,那才多呢。”
“那……谢谢阿姨!”
“还喊姨呢!……安宴,去哪?”
安宴捏着眉心走下来,又沿着一圈玻璃窗往门那儿挪,头也不回地说:“出去透透气。”
晚风刀一般刮过脸的时候,他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搁在裤兜里的手机一直没响,他站在车库外头抽了两支烟,才感到贴着皮肤的一阵震动。
掏出来看,是一串没记录的号码发的短信:回来了。
他很快回过去:怎么样?
没等到回复,忽然又进了一条新的,一笔一划看得他眼睛酸痛——宣紫——这是他心尖上的人。
安宴迫不及待地打开,只是一条中规中矩的拜年短信,很长很啰嗦,看一眼就知道是网上摘下的现成的,最后一行还写着:小艾祝你阖家幸福,新年哈皮皮皮……
吴勇的回复也跟了过来:挺好的。
好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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