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古剑]相依》第69章


她当然希望对方能够记得她,记得她的每一句话,记得她的每一个表情。
她幻想过,他们见面后,那人说的第一句话是“欢迎回家”。
她也幻想过,那人会紧紧抱住她,再也不松开她的手。
可是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它总能把最不想要的结果展现在你的面前。
比如她死而复生的代价,是失去表情,失去双眼,失去味觉……
比如他渡魂时不可控制的失忆……
可是失去了的东西,就是失去了,就像他说的——
“失去之物固然可惜,但失去就是失去,强求不来。”
有些东西丢了,可以找得回来。有些东西丢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或许有一天,失去的东西会回来。
但厉依明白,她所求的,不是努力,而是奇迹。
所以不能奢望,不能强求,不可以对此抱有任何期待。
因为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于它不可能会实现。
她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比起挽回失去的,她更想珍惜拥有的。
她还有耳朵,可以听到那人温柔的话语。
她还有手,可以抚摸那人的脸庞。
她还有胳膊,可以随时给与那人拥抱。
她还有腿,可以走在那人的身旁。
她还有一颗永不会停止跳动的心,可以一直陪他直到天荒地老。
所以她不会停下脚步,不会去想那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属于他们的回忆,属于他们的时间——
那短暂的十年比起未来的无穷无尽的岁月是那么渺小,转瞬即逝。
所以真的不重要,是的,忘记就忘记了吧。
真的,没那么重要……
“厉依。”那人推门而入,走进了她的房间。他不再用朱凰二字叫她,而是改口喊她的真名。
他走到她的面前,微微勾下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少女。
“告诉我,你是谁?”
他执着地询问,让已经下定决心的她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为什么?明明不重要的……”
“重不重要是听完之后才能决定的,不是你说不重要就不重要。”他的语气前所未有得严厉,让厉依下意识地抬头面向他。
她咬了咬唇,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突然就没了瞒下去的心思。早知道和晚知道,都无所谓,反正他什么也不会想起来。
“……我是厉依,厉初篁的厉,依心像意的依。”她顿了顿,给对方时间消化她话里的信息。“少言,初篁,太子长琴……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若是我不问,你打算将此事瞒到几时?”
“你相信我?”她惊讶地反问,觉得不可思议。他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她一开始选择隐瞒,只是想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后来觉得他反正忘都忘了,说与不说也并没有什么分别。“可你明明什么都忘了……”
“若是我一直都想不起来,你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此刻他问了,要是还这么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心虚。
明明忘记了的人是他,为什么错的却是自己?
她不懂,所以只能沉默。
姬少言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打算再多说,转身朝外走去。
厉依先是松了一口气,却在对方的脚步声越离越远时猛地心慌起来。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正往外走的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少言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想要骗你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总觉得如果就放任对方这么离去,她一定会失去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就连死亡之前,失明之后,甚至比得知他忘记她还要觉得害怕。
“我只是觉得,你既然都不记得了,说出来只会增加你的负担。我,我不想让你觉得为难。”
姬少言一直沉默着,没有回应的意思。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是用怎么样的心情听着她的话语。
“少言,你,你别不说话啊……”
她更慌了,拽着衣袖的手紧紧地攥着,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啊,对了,焚寂!”
厉依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从次元袋里将黑红色的凶剑拿了出来,举到他的面前。
“我已经把焚寂带出来了,完好无缺地从女娲结界里带出来了!你看,少言!”
他还是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我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就差一点了,就差最后一点,就能给你造出一个长生不老再也不用渡魂的身体了。你相信我,真的,真的就快好了……”
话音未落,她感觉到自己攥住的衣袖在被对方一寸一寸地扯开,仿佛她跟他之间那原本就弱小的羁绊在一点点消失。
“别,初篁,初篁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要我的,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家人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不容易才回来……”
终于,手彻底松开。
心如死灰。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初篁……我!”
未完话语在他突如其来的拥抱中戛然而止,厉依还保持着一手执剑,一手半举的僵硬姿势,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哭,厉依。”他紧紧抱着泪流满面而不自知的少女,将她娇小的身躯彻底笼罩住,不留一丝空隙。“我在这,哪儿都不去。”
“哪儿都不,去?不会,丢下我?”她的声音颤抖,支离破碎。
“恩。”
“可是,我,骗了,你,我做错事……”
“不,厉依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的错,是我忘记你。”
“真的?那初篁,不生气?”
“我没有生气。厉依这么好,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哦……那,就好……”
咣当一声,是焚寂剑掉落在地的声音。
厉依平静下来后,安心地昏了过去。
姬少言低下头,伸手抹去少女脸上残留下来的泪痕。明明是这样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却让他的心久违得疼痛难忍。
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人曾经说过,比起仙,他更像是凡人。
而凡人,是不能孤独地活下去的。
他们渴望亲人,渴望朋友,渴望知己,渴望伴侣……
他的所求并不多,仙籍、法力都可以不要,他只想拥有每个凡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
然而天道,却用他最珍贵的东西来惩罚他,永生永世,寡亲缘情缘。
千年的渡魂,千年的人世纠葛,无数次的付出,无数次的伤害,将他想要拥抱温暖的双手硬生生地挡了回来。
信任,他已经没办法那么轻易地念出这两个字。
他只能告诉自己,活着,就是他最深的执念。
爱与情,已经成为最奢侈的愿望,只会在梦境里得以实现。
在这世间,没有什么事物是只属于他的,没有哪怕一人会因他的存在而欢喜,为他的喜怒而挂心。
悠悠岁月,漫漫千年,只有他一人,孑然一身。
所有的幸福都是短暂的,所以的快乐也都是转瞬即逝,那些欢愉的情绪仿佛是漫漫长河里激不起一点点涟漪的细沙,眨眼间就会从指缝中溜走,只留下满目疮痍。
她想的没错,他其实没那么容易相信任何人。
但他却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份让他久违的感到温暖的拥抱。
或许是那时她滴在他眼中,滴入他心里的泪水。
或许是她用令人心碎的声音说着——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或许是她的琴音,唤起了他沉眠的情绪。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但这都不重要。
他的记忆消失了,但是他的灵魂却深深记得她的存在。
她说,他曾经说过,永远不会丢下她一人。
她说,他将她视为唯一的亲人。
她说,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她说,她为他找来了焚寂。
她说,她要为他彻底结束渡魂的痛苦。
她说,他忘记了,所以不希望她的存在成为他的负担。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考虑他的感受。
每一个举动每一个决定,都在衡量他的得失。
所以她只能无助地拽着他的衣角,卑微地乞求他不要放手。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试探,怀疑,伤害……
因为没有对等的信任,因为没有回应的爱。
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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