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向死而生》第235章


的妖怪。他们在多年征伐后形成了和人类相似的割据局面,大大小小的国家林立,各自为政也互相吞噬,而和人类所不同的是,这种吞噬可以毫无理由、毫无利益。像这一次战争中茨木亲手屠戮了梦妖的国家,起因不过是他憎恨那些低级的杂碎却能触碰到他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人类的梦。
如果他能有一个梦,哪怕一个……
白发恶鬼站在山顶,看见太阳从京都的方向升起。他突然笑了一声,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太阳直直照射着他的眼睛,就算强大的妖怪也会被这无匹的光热刺痛,进而流下眼泪——脆弱的泪水,无聊的泪水。
唯有生者才能流下的泪水。
向往光明的、正义的、快乐的,留在地上;属于混乱的、邪恶的、喜好杀戮的,沉入地下。原来如此。他曾一心渴求的世界不过如此。
如此无聊。
现在再回头看当年,茨木自己都感到茫然。他以一种近乎天真的迷惑不解,一遍遍地问自己——那个当年的自己:那时候以为她要毁灭妖族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气愤?那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要做,就让她去啊,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难道不都应该在她身边吗?难道不是除她之外,别的都不重要吗?他们才在一起多长的时间?从她十五岁到二十岁,只有五年,而他明明可以让这个时间更久一些,起码她生命的最后两年他明明也能和她在一起。然而他离开了。
这种质问最开始是愤怒而且痛苦的,充满自责,到了后来,他只是单纯地在发问。时间太久,往事也模糊,重量却反而不断增加,连曾经炽热的愤怒都沉重得让他疲惫。但他仍旧无法也不愿摆脱这个疑问,他还是要不停地问自己,而且他始终没能找到答案。
为什么会在某一时刻,为了后来觉得无聊而可笑的事情大为光火,再因为这种毫无理由的愤怒而做出根本不必要的决定?
他不明白。
茨木从上贺茂山的山顶往下走。他总是往返于两个世界,甚至更多的时间是待在这一边。曾经有一段时间,酒吞童子他们试图用战争和其他事情替换掉他在此世游荡的时间,就像他只要为了别的事忙起来,就能渐渐遗忘过去,最后假装没有经历过那段时间和感情一样。茨木承认,那时他没有抗拒,不过是因为他也以为,只要让忙碌侵占他全部的时间和精力,他也许真的能摆脱——至少是减轻——那份日夜嘶吼的痛苦和绝望。但很快,他们都发现,那只是徒劳。
他无法遗忘,甚至因为自己尝试遗忘的努力,而连带憎恨上了自己。
——你要记得我啊……或者,忘了我也可以。
遗忘她,和再一次杀死她,有什么区别?
忘不了,不想忘,不能忘。
也许,遗忘就和梦境一样,都是只属于人类的特权。
上贺茂山里还住着一些妖怪,其中包括青雀和青行灯。茨木知道他们在这儿,他们也同样知道他总会经过这里,但他们再没有见过。茨木想他大概是很嫉妒他们的,因为他们陪伴她的时间远比他要长。假如经历也能够褫夺,他会毫不犹豫杀死他们,连骨髓也榨干,只为得到和她相关的记忆,哪怕只有一点。
这是个冬天,没下雪。即便下雪,他知道山里也再不会有他渴盼的影像。
他往京都的方向走去。这一次过来,其实也是为了去见一个人。有一个卑弱的人类用奇怪的法术召唤他,茨木原本不感兴趣,但那个人竟然说,他想知道当年的贺茂神主的相貌,如果茨木能告诉他,他可以满足茨木的愿望。
京都已开始有了颓废的样子。当阴界攻伐不休时,人类的战火同样在蔓延不止。这座城市还勉强维持着昔日的荣光,但它终有一日会倾颓倒塌,而且那一天并不遥远。
在土御门路的某间屋子里,茨木找到了那个人类。那当然是一个阴阳师,但他的房间里摆满的却全是画。
那果真是个卑弱的人类,灵力或身体都很弱小,甚至身患绝症,时不时就咳一口血出来。
“我能满足你的愿望。”
“我只有一个愿望。”
“即便是神也无法让人起死回生。”
“呵……那你可以迎接死亡了。”
人类有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燃烧的眼睛。“一个梦。”他说,“和一张画。”
“……什么?”
“妖怪没有梦,”人类慢慢说,“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只要你让我画出那张画像,那么,画也给你。”
“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遗泽,造就了今日的土御门一系。”人类歪在病榻上画画,“我这个人,做什么都做不好,连寿命也注定不长,唯一的愿望是画一张自己满意的画。”
“我要画一个被历史掩盖的人的画,我要画一个传说中的人的画。”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那是一个癫狂的人类。翻遍古籍,遍查资料,一张又一张地画,一张又一张地焚毁。严冬过去,白梅已落;春樱吹雪,夏荷枯萎。当最后一片枫叶也已染红,茨木终于看到了那副画像。
百年光阴的帷幕徐徐拉开,那些历史的尘埃忽然被风吹散,将当年的景象重现,如秋日澄澈的天空;那样纤细和清晰。她在时光尽头凝视他;如瀑黑发上一根红玉发簪,像不经意间落下的花瓣,安静地衬托着她欲言又止后叹息般的微笑。
人类珍爱地捧着画卷,笑得不断咳嗽,咳嗽却也还要大笑。
茨木看了几眼那画像。
“我的梦呢?”他简单地问。
人类的大笑戛然而止。他张大了嘴,像个滑稽而蹩脚的戏子。震惊和被羞辱的愤怒在他脸上点燃,最后坍塌为毫无生气的失望和颓败。
“啊——!!!!!”
他大叫着,使劲把那幅画扔进了火盆里。
火舌舔上画像的一刹那,茨木突然伸手狠狠打掉了火盆。火焰在屋里蔓延,很快烧成熊熊火海。在摇摆不定的火蛇间,茨木抓着那一轴画,看着那个不顾生命危险、只顾着捶打地板大哭不止的人类。
“人类,你欺骗了我。”茨木说,“你根本没有能力制造梦境。”
“我没有!没有!!!”他像个三岁孩童撒泼哭闹,“我只是想画画!!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啊?!”
白发恶鬼没有回答。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杀死欺骗他的人类。他只是环顾四周,然后转身离去,再听到身后被烧毁的房梁重重砸下的巨响。
到底哪里不对?哪里都不对。
因为他忽然发现,其实他已经忘了她的长相。
画像上的人,如此美丽,却也如此陌生。
有一种妖怪叫“借纸”,能够修复一切纸张。茨木在某处森林里找到他,让他将那张被焚毁一角的画卷修复好。很快,画像恢复如新,就像画中人的笑容一般崭新发亮。
茨木再度沉默着看了很久。有那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他看起来想将画卷收入怀中,但最后他松了手,让那栩栩如生的画像跌落尘泥中。
“茨木童子大人……”
“扔了吧。”
“可是……”
“我说,扔了。”
既不毁去,也不珍藏。他这一系列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为了很多;也许,什么都不为。
他只是感到彻骨的疲惫。
他到底还记得什么?记得曾经,还是只记得“记得”本身?
不知道,不知道。
那件事就是在这之后不久发生的……不,就是在那一次他回去阴界的时候吧。他怀着满心茫然和没有源头也没有尽头的悲哀,徘徊在阴川边上,最后干脆放任自己在黑色浊流中沉浮。他沉不到河底,也不能浮在河面;他闭上眼和睁开眼,见到的都是无光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河水的流动突然被打乱;在“哗啦啦”的响动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从河里拉了上去,继而河边传来一阵喧哗。他本想等那些吵闹的东西自行散去,但那吵闹却愈加繁盛,激得他心里烦躁。但那时他连杀戮的欲/望都所剩无几,所以毫无动作,只继续随波逐流,闭眼听岸上断断续续的对话。
而后,他感觉到了酒吞童子的妖力。
“把这个拿去烧了!”
是什么东西要拿去烧了?茨木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好奇。他直觉自己该去看看。
当他从河里爬起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全场刹那的静止。黑色的河水尽数从他身上滑落,落地前就已经化为虚无。阴川本就是虚幻缥缈的河流,谁也抓不住。
“酒吞童子,你们吵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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