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暮夏》第58章


“慕夏,你还好吗?”
就好像是去年的七月,他们还一起住在南山路的小别墅里,他每天回家的时候问得第一句话就是“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真心,慕夏“嗯”了一声。
真的好吗?慕夏也不知道,或许她只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是如何的难堪。
“春天雨水多,你的腿最近有没有痛?”
慕夏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关心来的这样讽刺,他用什么姿态来问这句话?以什么身份想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
“慕夏,对不起。”
长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慕夏数着自己的呼吸声,直到他说出这句话。
拳头紧紧地握住,牙齿将嘴唇咬出了一个血红的印子。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的,更何况又有什么对不起,从一开始不就是做好了这个打算吗?不是一开始就已经布好了这个局吗?明明是处心积虑为什么到了现在却要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呢?他做的很好,只不过伤害了一个本就无关紧要的人。
她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一抷尘土掩埋了自己的血脉至亲,活着的人承受着痛苦,慕夏再清楚不过,恨谁都是枉然,自己的弟弟,再也回不来了。
41暗战
四个月;弹指一瞬。
身上厚重的棉袄一件件的脱下,慕夏这才觉得恍然又是一年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蒋家村陪着一群孩子,时间血淋淋的,从回忆里幻化出的那些人那些景;时时刻刻都纠缠着她。空虚是最大的敌人;慕夏有些自嘲;感觉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样的“养尊处优”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这天傍晚时分;她例行照例去小区下的公园散步。走得累了;她坐在小亭里休息,远处似乎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慕夏有些奇怪,站起来认真看了两眼,的的确确是商文渊。
商文渊突然从公司回来了,往常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公司里忙着处理公务的。
“怎么突然回来了?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吗?”
远处的山峦隐隐显现,流岚在夕光中涌动,慕夏的心突然沉了一下,沉浸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的那一丝情绪,终于有了着落。
“嗯,刚开完会,回来陪陪你。”
这两个月,商文渊瘦了一大圈,他手上拿着一个大号的文件袋,坐在慕夏身边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头枕到了她的肩上。
“慕夏,我最近没能好好陪你,对不起。”
慕夏的手环过商文渊的腰,她闻着商文渊身上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气息,好像有十七八岁的悸动,又有经年已矣后的苍茫。
“没关系,我都在家等你的。”她冲着他笑了笑。
商文渊凑上前吻了下她的眉角,坐直了身体,从文件袋里小心地两张装裱过的彩画。
“我找到了两幅画,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一飞的手笔。”
慕夏略一低头,接过商文渊递来的画:“好。”
商文渊累极了,在慕夏看画的时候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日暮渐沉,夜色笼罩着庭院、门廊和紫藤。
不知过了多久,商文渊从似梦非梦间醒来,隐约觉得身边的人在微微颤动。
“怎么了?”他的头脑几乎在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画不对?”
慕夏拿着画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没想到呢,她居然没想到。她心思缜密的弟弟,她画技出众的弟弟,她一直都为之骄傲的弟弟,居然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将她交托给他的钥匙完璧归赵。
“你……怎么找到这画的?”慕夏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
两幅画,其中一幅《心锁图》整整画了十一把类同的钥匙,借着出色的构图和色彩运用,十一把钥匙在画中错落有致,极具美感。另一幅则是慕夏的画像,画中的慕夏笑容明丽,坐在高高的栅栏上,微翘的手指遥遥地指向天际。
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幅画,可是一旦近距离正对着摆放,就能发现慕夏的手指正指着《心锁图》左上角一把侧卧着的钥匙。
“两幅画都是一飞在监狱里画的,其中一幅捐给了当地的福利院,另外一幅留在了监狱的文艺室里,两幅画作画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到两个月,想必一飞早就把真的钥匙销毁了,只留下了钥匙的图纸。”商文渊解释道。
慕夏手摸过画纸,似乎仍有些不可置信:“这只是画,钥匙那么精细,怎么可能,一飞怎么可能……”
商文渊心里说不出的惋惜,接过两幅画,翻到其中一幅的背面,接着说道:“在你画像的背面,写着钥匙的长短数据,光有一幅画不行,必须两幅合着看,才能知道样式的同时知道长短。”
“慕夏,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这么努力。”
商文渊觉得语言匮乏,他有太多的话要说给这对姐弟,他们俩成长于苦难中,却始终没有放弃对信念的追求。他想说的谢谢太多,谢谢沈一飞用生命捍卫了这场战争,用一个承诺救商家于水火,他更要谢谢,谢谢能够遇见慕夏,谢谢能够爱上慕夏。
慕夏却没有说话,略有霞光的天际印染上夜的沉暗,大地仍有余温,冲淡了心中渐行渐冷的悲凉。
“答应你奶奶的事,我们做到了。”
眼眶红了,却忍住没有哭,这一路,她走得那么难,有那么多次都不想勇敢,可一回回的抗,即便是步履蹒跚,她还是走到了这里,走到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那,钥匙什么时候能够打好?”
“钥匙已经送去瑞士了,有股东的联合签名,事情会顺利的。”商文渊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画你留着吧,等再过些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慕夏没有说什么,接过画,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我们回去吧,现在天气还有些凉。”
“嗯,好。”
“想去看看妈妈吗?”商文渊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
慕夏怀抱着沈一飞的画,坐在原地楞了一下:“你妈妈?”
商文渊略微摇了摇头,伸手抚上慕夏微微凉的脸颊:“是你的妈妈。”
思绪一顿,慕夏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她的?妈妈?
似乎又是那个大雨倾盆的夜,一飞身上溅满了血;又或者更早一些,自己卷着肥大的裤腿,蜷缩在阴冷的房间里瑟瑟发抖;再久远一些呢?一个干馒头,还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面渣子?
慕夏浑身打了个寒颤,几乎是本能地说道:“不去,我不想见到她!”
商文渊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早已经将她拢进怀里。
“那就不见了,别怕,有我在。”他拍着慕夏的背,哄着她,像对待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慕夏低着头,两张薄薄的画纸被她压的有些发皱。
商文渊一直抱着她,公园里的人渐渐散了,微凉的夜风像个调皮的孩子,撒着欢儿地吹起她长长地头发。她苍白的脸露在空气里,眼神里透着不安,不安什么呢?是真的害怕见到自己的妈妈?还是怕发现原来她不爱自己的这个事实?
慕夏这才哭了,这半年,流尽了她一生的眼泪。
商文渊却是浑然不觉的样子,放纵怀中人的情绪肆意流淌,直到她哭得有些累了,倦意上泛伏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才开始缓缓道来。
“阿姨今年五十三岁,精神已经不大好了,三年就开始不大好了,送她去养老院的时候,她抱着一个铝碗不肯放,逢人她就问有没有看见她的孩子。”他的声音似乎有股蛊惑人心的力量,叫人想要往下听,想要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阿姨她总是扯着自己的床单吆喝,一会儿说太新了要收起来,一会儿又说换给自己的孩子用好了。吃饭的时候她喜欢藏食,总是藏一个馒头,再不然就是两个鸡蛋在口袋里,被人发现了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嚷着别打她。后来护士在她的枕头下找到两个都发馊了的饭团,用毛巾揉得结结实实的,发了霉了还一直藏着,见着护士要扔了,一边口齿不清地嚷着,一边冲上去要抢护士手里的饭团。”
“有一次她把院里新买的凉拖都剪了后跟,护士打电话告诉我,我去的时候她正抱着一堆剪坏的拖鞋哭个不停,我问了很久才明白,她的女儿脚小她一码,她要剪了给女儿穿的。”
“对了,她还喜欢偷捡别人不要的小东西,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经常盯着我的扣子看个不停,她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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