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玄机》第111章


:“咦?俞小姐,你笑什么?”
李默群闻言也看过去。俞璇玑知道必是微表情里被李太太捉住了马脚,幸而李太太尚不了解她与李默群的相处模式,这些眉眼官司根本伤不到她分毫。“我笑李先生,之前还道是天克地冲,转瞬就享尽齐人之福——可不是应了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后福,还不浅哩!”她嫣然一笑,得意地冲李默群挑挑眉毛。
这一打岔,李太太预备好的怨气也发作不出来,李默群竟然笑着对她说:“你招她作甚?她嘴皮子利落得紧,连我也要让她三分。”李太太当然是能接出漂亮的场面话,此时此地只觉得身坠冰窟、心如火烧,无力地闭了闭眼,连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李默群抚着百灵秀发的手突然一顿,想起刚刚进门看到的那一幕。他自然知道那是李太太发作外室的手段,却并不准备因此兴师问罪,开口时语气颇为平静:“这个年差点儿都过不去了,你们就让我省省心罢!我原就想着让木子来给你奉茶的,如今这般……就算你也吃过她的茶了,以后就是一家人。木子柔弱,你却坚强。这个家,还是要靠你的。”
李太太按捺的火气,几乎随时就要烧起来,她才要开口,李默群却伸手过来按在她腕上:“你知道我这一行,朝不保夕。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回不来了,你们连个尸首都收不到。那时节,也只有你能立起来,庇佑她们母子,让我李家有香火延续……只要想想你还在,我便是现在两眼一闭,立时去了,也无甚忧烦。”
廿年夫妻,情分不浅,李太太便是有滔天气焰,也听不得李默群这样的哀叹,登时反握了他的手:“别说了!别这样!你还好好的呢……多少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从咱们回到上海,前景可不是更好了嘛!这些丧气话,何必说给我听?我心里是没个成算的吗?”一面说着,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忽而想起屋中还有丈夫的两个女人,她连忙拭去泪珠,拿眼张望。木子抬起头,泪水涟涟地看着她;俞璇玑背转了身,似乎是把落地的水晶屏风当镜子用,小心地整理着鬓发。
这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李默群的眼睛。他只是温和地注视着她,仿佛她做什么他都愿意包容。只是这一瞬间的眼神,让李太太恍惚回到了当初。
新婚燕尔之时,自有一番缠绵。他素来不说那些个肉麻的情话,然而一双眼睛却仿佛长在了她身上。她被他看得心甜,可是久了又有点腻歪,就走到廊下去逗弄鹦哥儿。
那鹦哥儿本是她养了许久的,除了买来时就会说的几个吉祥话之外,再没学会什么新鲜词。偏偏李默群逗了几次,那鹦哥儿再见到她时,就会一叠声地喊:“卿卿,卿卿,卿卿……”臊得她满面绯红,却仍旧忍不住想要多听几声。
那天她和鹦哥儿玩得久了,又怕李默群厌烦,回身去寻他,却见他仍旧在原处,仿佛看她看得痴了,跟在鹦哥儿那一连串怪声后面,幽幽地唤她:“卿卿……”
“卿卿……”那是他的声音,曾经一声声回响在耳畔,和着他呼吸的节奏,仿佛每一个字都倾吐出无限的爱意,“我不在的时候,有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嗯……”她恍如迷失在记忆的云雾之中,迟迟回不过神来。
“她们母子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韩……”迷雾突然散去,她恍若赤身裸体站在荒野之中,油然生出一种羞耻的愤怒感,“李默群!你审我!”
“韩玉麟……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怀好意!他来,怕不止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吧?”李默群的神情里,分明有一丝阴毒闪过,“怎么?你不想跟他双宿双飞?他可是大律师,重庆政府的红人……”
“李默群!”
“你反应那么大做什么?他都登堂入室了,还不许我问一句吗?”李默群摆摆手,“算了,我不问了。你也闭嘴,听我说!真有那么一天,我两眼一闭,你尽管改嫁!走之前,记得把孩子托付给俞璇玑。我在上海的私产,一直是她管着。她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不贪财!多少钱放人家眼里,不过是账面上的几个数字。她给你们多少,你们就拿多少。世道不翻天,也足够养你们了。其余的不要多想,那是我给她的。”
俞璇玑回过身来:“李先生这么说,可让我如何是好?我那里有帐目,都明明白白的。”
李默群却道:“我像在开玩笑吗?除了汉声的帐先留一留,回去之后就把其他账簿都烧了吧!”
俞璇玑还要再劝,李太太已经明白了:“若是没人查你,这些帐目留着也无用;若是有人查你……”她转向俞璇玑,“就说明老李必是……已经……”她哪里说得下去。
李默群扶了百灵一把,站起身来:“正是如此,你留下来过年吧!人多,热闹些。木子,还让璇玑住你那儿。”
李太太却不同意,正待说话间。下人已经送了西药过来,李默群就着茶水送了药,刚放下杯子,就听李太太忿忿然道:“这种热闹,我要来作甚?我看人多也是麻烦,不如宅子多!你以后索性置个七房,干脆十五房好了!一天一个地方,能热闹到元夕节去!”
李默群正要反驳,却突然咳了起来。
李太太弄不走百灵,更十分不想看见俞璇玑,当即做势要动手轰人:“上海那么热闹!你跟我们热闹什么?老李你也送回来了,还赖着不走?真等过年吗?”
俞璇玑被李太太撵着,一路往外走。还没出正院,就听见百灵一声惨叫:“先生!”俞璇玑回头看去,李太太抚着门框,脸色有些发白,只是看见她回头就更加不悦:“与你何干?我没点头,你就不算李家的人!”说完这句,她已经撑不住,转头就往屋子里奔。
俞璇玑半步不敢停留,径直走出去安排司机即刻发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聊天:“俞小姐也累了吧?后座上囫囵着眯一觉,醒来就到了。”
“怕是睡不着……”俞璇玑看着那灯火通明的院子被抛在身后,终于确信在这一刻便是有天大的热闹也扰不到她了。
☆、身陷囹圄
这一宿往苏州跑个来回,漫说俞璇玑毫无准备,就算是司机也有些乏力。天亮时他们还在路上,待进了城,连早点摊子都收了。俞璇玑叫司机往皋兰路去,既能赶得及吃饭,又能安置一些杂务。
把琐事都整理好之后,她才赶回自家的老旧公寓。倒头就睡,昏昏沉沉,也不知多久,醒来之后才发现竟然忘记生炉子,冻得自己喷嚏连天。再清醒一阵儿,才意识到竟然就这么浑浑噩噩睡过了整个除夕,连刘兰芝的邀约都不曾回应。仔细想了想,李默群连夜赶回苏州的动静不小,毕忠良十有…八…九…已经得到了消息。如此一来,她又彻底回到了“孤家寡人”的常态之中。
若是被皋兰路的热闹搅得不得安生,还不如这样安安静静地“躲上小楼成一统”!
她实在心力交瘁,歇过了初一,才去祭祀老俞掌柜。
“我来得早一点晚一点的,你也莫怪我。酒好喝肉好吃,若是以后没有好的了,你也莫怪我。这两年没有集子可以烧给你了,反正你也不爱看我写的情情爱爱的……反正莫怪我。生前我也没孝敬你,死后我也不求你在天之灵保佑我,怪累的。这年月,人能活好自己就不错了。就算你是个鬼,也照顾好自己就成啦。”她把酒往河里一泼,起身要走,想想又转了回来。
“你说……论理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算了,我既想了,也就问了:你在那边见没见过一个人?长得也不高也不矮,也不胖也不瘦,也没痦子也没斑……”她的手在空气中比划,想要画出个轮廓来,然而视野却慢慢模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癫,恨不得一个嘴巴抽在脸上,可是口里还是止不住念念有词,“他……他……声音特别好听……只要他愿意,说话就像一首曲子……要是他压着声音,就什么都听不出来。”
她慢慢捂住自己的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会想起联系人来呢?她甚至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字。
她甚至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就已经无知无觉地害死了他。
她一点都不想在刮着风的江边流泪,脸刺得生疼,鼻涕也止不住,可是她突然失了控。她给自己的心湖上建起了一座又一座水库,以为这样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约束心思走势、情绪起伏,谁知道管理得越严格、失控时就越难以挽回。她用力抹去眼泪,强制自己噤声好几次,却没能成功。哭到最后已经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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