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次别离》第38章


谁知道他沉默了几秒,向对面的景之行看去:“景,这事你有什么建议?”
他居然也会听取别人的意见,简直不可思议。
景之行顺势说:“麻醉师是个保命的职业,保的是病人的命,倒夜班是其次,它存在的风险会高于其他很多岗位。”
他的声音虽淡,但是神情专注,一语中的。
可他这样一说,我就更加没有说服力了啊!
“可是我……我喜欢麻醉科,当我看着不同的病人在自己的麻醉下,在手术过程中没有痛苦,我会很有成就感。”我昂着头,在他们三个人面前做最后的挣扎。
也许是因为我的声音很大,也许是我的眼神过于坚定。
所有人都震住了。
后来我想,如果当时我不这么执着,是不是那件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03
无风无月的夜晚。
手术室里的灯光永远亮如白昼。
十分钟前,接到一个急诊电话,我立刻拉起推床去病区接病人。这次送来急诊的是一名外籍青年男子,病人出了车祸,但意识清醒,用磕磕巴巴的中文说他来自意大利,在北京念大学。
为了省力,我用英文和他做了必要的沟通之后,就和他的同伴将他拉进了手术室。
他在麻醉之前开心地说:“还怕来医院会语言不通,没想到中国的医生这么厉害,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的话让我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自豪。
如果没有遇到景之行,因为羞于启齿,也许英语依旧是我学得最差的一门功课。
我想着,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实在忍不住打开微信,开心地跟景之行说了这件事。
景之行回了四个字:继续努力。
我:……
那段时间,我的工作一直很顺利,有时和常蔬颖通电话,听她讲自己和小学弟的事,讲到最后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南江,你呢?你怎么样?交男朋友了没有?”
我总是回:“没有,我可没有你那么讨人喜欢。”
“少来这套,你可是拒绝过男神霍源的人。”常蔬颖啧啧说道,“说真的,南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问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我无语,心想这女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的?我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道:“我其实不喜欢人类,我喜欢外星人。”
“你少贫,不过,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清心寡欲?”
因为我喜欢的是一个我不该喜欢的人。
这句话到了嘴边,我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我知道,如果我说了,常蔬颖这么八卦的女人肯定会刨根问底,只好找个借口搪塞:“因为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有时偶然从南陆那里听到景之行的消息,说他在大理有一间客栈,早年就开了,是他曾想送给茵茵的,他现在终于有机会送给她了。
偶然又听南陆说:“茵茵回来了这么久,也没有听到他们婚讯,不知道他还在等什么。”
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那天我轮休,我原本穿着大大的睡衣在家里啃西瓜,南陆把我拖了出去,拖进了一家咖啡厅。
我以为她只是让我陪她喝喝咖啡,结果却在那里遇到了她的熟人,一个三十五岁左右保养得当的女人,还有一个男生,男生年纪和我相仿,剪着一个小平头,戴黑框眼镜,自我介绍说,他叫言祈。
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得知言祈家境优渥,在某设计院工作。
南陆竟然没有贬我,还破天荒地夸了我几句,后来两个人说一起去楼上的商场逛逛,让我和言祈好好聊聊。
我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一场相亲宴,顿时哭笑不得。
言祈也有些尴尬,极力找了些话题。
在不熟的人面前我是个很闷的人,我们之间的聊天几度进行不下去。
后来他跟我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不知怎么拒绝,就跟着他去了。
他把我带到一座桥边,我以为他要和我去桥上吹风,结果他跑到桥底一根电线杆旁,对着我说:“你看到电线圈上像白色盘状陶瓷小瓶子的东西了吗?”
“嗯。”
“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吗?”
我摇头。
“它叫绝缘子,是用来架空输电线路中支撑导线和防止电流回地的,它不会因为环境和电负荷条件发生变化导致的各种机电应力而失效,否则会损害整条线路的使用和运行寿命……”
他说了很长一串专业术语,我站在大大的太阳底下一句话也没听懂,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最后,我们不欢而散。
回去之后,南陆问我觉得言祈怎么样。
我说:“姐,他带我顶着太阳去看电线圈了。”
南陆:“……”
04
周三异常忙碌,从上午到下午一连接了四台手术。
铁打的病床,流水的病人,医生就像钟摆上的秒针,不舍昼夜。
“病人麻醉后,麻醉医生挥挥衣袖就可以走人”,这完全是行外人的误会。
手术后,麻醉医生都会留在手术室,第一时间监测和观察病人的生命体征,以便能及时处理各种突发状况,做好调整药物的准备,在有意外的时候更要做好协助抢救的工作。
下午四点,被送进手术室的一个急危手术,是位老年男性患者,需要进行重症胆管炎开腹探查手术,病人已经七十岁高龄了,同时患有冠心病、高血压、糖尿病、肺气肿……多种内科疾病。被送进来的时候,情况非常差,体重只有三十六公斤。
由于病症伴随的发烧、恶心、上腹疼痛,使得老人原本就枯瘦如柴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当我们走进手术室的时候,老人浑浊失焦的眼睛突然朝我们的方向看过来,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对生的渴望。
初步麻醉风险评估时,我们进行了全科讨论,并不建议接收这例手术,是病人家属坚决要做手术,而且外科医生是有名的普外科刘青春主任,他经手的高龄患者重症胆管炎开腹探查手术,从未有过失败案例。
我一边观察病人的体征,做临床诊断、评估以及处理,以选择相对安全的麻醉方式和最合理的麻醉药品,一边对他点头笑了笑,与他简单地核对了个人信息和手术部位。
一般遇到这类急危病人,我们都会为手术多做些准备。
各种监测导管,心电、呼吸、血氧等监测仪器,麻醉信息系统,腹镜视频等设备连起来之后,我再次走到了手术台前:“老爷爷,来,咱们深呼吸,您不用紧张,睡一觉手术就做完了。”
说话间,趁着他注意力转移之际,我把第一管麻醉药轻轻推进病人的体内,看着病人慢慢失去意识,进入睡眠状态。
在手术开始过去五分钟的时候,监护仪上的心电图、血压、血氧……这些数据开始出现异常,病人生命体征不稳。
手术过程中,牵拉内脏导致迷走神经反射,从而导致心率减慢。
我虽算不上抢救经验丰富的麻醉师,但遇到这样的情况,身为医生的专业素养让我强迫自己别慌,第一时间将监测情况通知了刘主任,询问他是否需要停止手术,以求对症处理,确保病人安全!
然而,刘主任却仿若没有听到我的话般,继续进行手术工作。
我不能确定,他当时做的是否是正确的处理。
只是一百二十秒后,心电图起伏微弱的线忽然变成了一根直线。
病人心脏骤停。
刘主任摘掉口罩,黑着一张脸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后面的助手医师宣告了病人因抢救无效而死亡的消息。
霎时间,手术室外响起了病人家属的哭声。
两名护士小跑着跟上刘主任:“主任,您别太难过,我们都知道您已经尽力了。”
“麻醉师呢,把麻醉师给我叫来。”刘主任忽然咆哮道。
我被带到刘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还有我们主任祝医生。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今天的麻醉手术是怎么回事?”劈头盖脸的一句话让我原本就没有平复过来的心脏跳到嗓子眼上。
我抬头迎视他,眼神没有一丝闪躲:“麻醉没有问题。”
“没问题,难道是我手术的问题?”
他一句话让我说不出话来。
“病人年事已高,开腹探查手术风险系数是百分之五十,家属也签下了手术风险同意书。”我们主任祝医生可能预见到我接下来要被骂得狗血淋头,适时地插了一句。
“祝医生,你别和我讲这些,我从事这份工作近三十年,经我手的同类手术不下百例,其中不乏年龄更大的患者,可是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是我调教无方,督查不利。如果当时我在场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祝医生一边说,一边拿眼瞪我,示意我道歉。
当时我脑海中响起一句话——你没有错,不需要说对不起。
我咬着嘴唇,什么也不肯说。
“整个医院都在传,你们部门来了个靠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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