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空中跌落》第79章


男人有了反应。
手指动了动,抬头,望向鱼淼。
面色平静如常,开口却哑:“怎么过来了?”
鱼淼调整了下姿势,语气佯装轻松:“我和他们说我是你女朋友,求着他们带我来的。”
谢梓洲牵了下嘴角,像是想笑。
眼底藏着浅浅的疲惫。
他这样,鱼淼只觉得心疼。
她往前又蹭了一小步,抬起手,和他相比小而纤细的手包住他的交握的拳。
她手心热的,贴上他凉凉的手背。
肌肤相贴才真正感觉到,他握拳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手骨都捏碎。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鱼淼轻轻地搓着他的手背,试图给他一点温暖,“没有人陪陪你吗?”
谢梓洲看着她:“我让他们走的。”
“在等我来?”鱼淼扬起嘴角,调皮地冲他眨眨眼。
他没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她。
小姑娘垂下眼帘,轻声絮叨:“外面雨停了,他们送我到医院门口的,你放心。本来今天下午我们就要走的,结果因为下雨,说明天再送我们离开。我打算先回家一趟,待一段时间……要不我干脆就先搬回来,这样离你也近一点儿,等明年你调去临城了,我再过去。”
“秒秒。”
鱼淼一顿,抬眸:“嗯?”
“可以,”他低低开口,“抱抱我吗。”
嗓音哑涩,像在竭力维持着什么。
鱼淼怔了怔,鼻腔忽然被蹿上来的酸涩支配。
眼前漫起一层朦胧水雾,她也像是为了掩藏这份莫名而至的难过,膝盖支撑起一点儿,用一种非常吃力的姿势,抱住了谢梓洲。
“好啊,秒秒抱抱你。”她压着喉腔里的哽意,努力保持冷静。
谢梓洲松开紧握的双手,手臂张开,紧紧将她抱进怀里。
与以前充满缱绻与占有的拥抱不同,他像个寻求庇佑的孩子,抓着广阔海面上唯一一根浮木,那是他唯一的生机。
这个姿势,鱼淼着实不好受,腿上找不着着力点,整个人也拗成一个奇奇怪怪不怎么雅观的样子。
但她什么也没说,双腿尽力支撑,手一下接一下地轻抚他紧绷的背,想要安慰这个在海上有些失了方向的孩子。
“秒秒。”他唤道,声音埋在她耳边,紧绷又脆弱。
“我在。”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当初贺哥要去救他了。”
鱼淼安静不语。
他又说:“我应该去救他的。”
鱼淼咬着唇,喉头酸涩得发麻。
开口,她就会忍不住。
“我想去救他。”
“我想救到他。”
男人低声缓慢地喃喃。
他不善言辞,简单的两句话,压着全部的气力。
说完,隐忍的叹息在鱼淼耳边拂过。
同时落下的还有一点儿热热的,又凉凉的液体。
鱼淼咬紧的牙关控制不住地松开,她抱紧他,无声地流下蓄了许久的眼泪。
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没哭出声。
唯一一次,没哭出声。
头顶白炽灯光不通人情,明亮得晃眼。
早晨还意气风发笑着说“我走了”的周黎。
此刻躺在身后那间房里,白布盖顶,不再问生死。
“我想救他。”
良久,谢梓洲又说。
只剩下一句咬着牙的,无力的挣扎。

第二天不再下雨,却也没出太阳,一上午天气阴沉沉的,偶有微风,带来些许潮意。
周黎的意外牺牲,在天空之下,给军区蒙上了一层阴云。
周黎人开朗阳光,对后辈都很照顾,在部队里人缘很好。
许许多多的新兵都接受不了他突然的死讯。
就连纪教授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也一时失了声,长久没有人说话。
一码归一码,下午,军区派来送他们的车到了楼底下。
好几辆。毕竟人多行李也多。
谢梓洲也来了。
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变化很大。
眼底布着淡淡血丝,神色平静,却也略显疲倦。
他几乎一夜没合眼,鱼淼是知道的。
她不想这个时候离开,但显然不行。
即便女朋友的身份昨晚上也传开了小范围,但书画展毕竟是书画展,她要是想进来探望,必须另外走流程。
离开的时候鱼淼很不放心,拉着谢梓洲的手扯了扯,“我走了哦?”
谢梓洲垂眸看着她:“嗯。”
“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
鱼淼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放低音量说:“周黎呢?”
安静几秒,他哑声说:“会送他回家。”
“……嗯。”
纪教授他们的行李陆陆续续搬完,鱼淼也真的不能再拖了,她抬头,目光紧紧锁着他,执拗又倔强的模样。
谢梓洲抬手拂了拂她有些乱的刘海,说:“送他回家之后,会举办追悼会。我跟贺哥说了,他也会去。”
鱼淼:“他家很远吗?”
“嗯。”
“在哪儿?”
“草原。”
草原。
风吹草低见牛羊。
很美的地方。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难过再度涌上来,鱼淼往下咽了咽,弯眸笑了笑:“那他会很高兴吧?”
“嗯,”谢梓洲长睫微抬,“会的。”
“小鱼儿,上车走了!”纪教授在前面催人。
“那我,走了?”鱼淼眨眨眼,把眼睛里的泪眨下去。
谢梓洲嗯了声,一顿,忽然开口:“追悼会。”
鱼淼停住:“嗯?”
“秒秒,你也一起,”他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呀,跟你们说了会后悔的。
第61章 菖蒲没骨(9)
鱼淼没有回临城; 而是留在了宣江; 等着和谢梓洲一起送周黎回家。
周黎的遗体在临城火化,火化后骨灰送回他的故乡,在故乡举办追悼会。
她突然回家; 何若和鱼昌戎都吓一跳。
“吃饭了吗?”鱼昌戎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饭不知道够不够。”
何若:“可能不太够; 我再去煮点儿面。”
“不用了; ”鱼淼忙说; “我先去睡会儿,晚点儿起来我自己煮东西吃。”
说完,回房关上门。
女儿状态明显不太对; 两人对视一眼; 何若往鱼淼房间使了个眼色,鱼昌戎点点头,先回饭厅吃饭。
何若敲敲门说:“苗苗,我进来了?”
“嗯。”
房门打开,鱼淼爬起来,盘腿坐着,叫了声:“妈。”
“又穿着脏兮兮的裤子往床上滚; ”何若皱眉轻斥,“先下来,去把裤子换了。我给你换套干净的床单。”
“哦。”鱼淼乖乖下床,从衣柜里翻了套家居服。
“才去了多久啊; 怎么就突然回来了?”何若边铺床单边问,“在那边待得不习惯?”
鱼淼上去搭手,“我就顺路回来几天,马上就走的。”
何若看她一眼,撒手停下,没说话,只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她。
“……”
鱼淼噘着嘴哼唧:“看我干嘛呀。”
“有心事儿?”何若问,“不能告诉爸爸妈妈的?”
“……”鱼淼把床角掖好,嘟嘟囔囔,“也不是……”
“那说说?”
床单铺好,鱼淼把椅子上的枕头扔回床上,把自己也扔回床上,抱着枕头盘腿坐好,拍了拍床缘。
何若在床边坐下。
“妈,我交男朋友了。”她坦白得非常干脆。
何若也被她这一记直球打得一愣,而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交男朋友就交,我们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怎么还……”
鱼淼:“我男朋友叫谢梓洲。”
“哭丧着脸……”何若猛地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谢梓洲。”
“……”何若有点儿呆滞。
“就是那个,小时候在临城,住老房区,老黏着我,你们特别亲切喊他‘阿洲’,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的那个,”鱼淼说,“谢梓洲。”
不给何若再提问的机会,鱼淼把和谢梓洲重逢的经过主动交代了一遍。
何若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反应过来后慢慢转为欣喜和欣慰,感叹了一句:“好好长大了就好……”
“你们俩啊,从小就爱凑一起,我以前就在想,这青梅竹马的,长大了要么一辈子铁朋友,要么就会在一起,怎么着我和你爸都高兴。谁知道半路出那么大的意外,把你们两个分开了。我和你爸还遗憾了好长一段时间。幸好,你们俩缘分没断,”何若笑道,想起什么,“那现在阿洲在做什么?”
“他……”提起这个事情,鱼淼有点儿忐忑,“他现在在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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