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代嫁[民国]》第111章


月儿坐在行李箱上,尾椎骨正卡在两个行李箱的边缘,被硌得生疼。
大病初愈,又几经波折,如今的月儿全凭着一口气在撑着,周身没有一点多余的气力,脑子也昏沉沉的。
云南气候干燥,坐在车棚顶上又被太阳暴晒着,月儿的唇几乎都能裂开了,她不敢多言,怕槃生担心,只待他转过头去时偷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还好没有发烧。
月儿脑海里一遍遍逡巡着小时候所背的那段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她在近乎脱水的情况下一直咬牙坚持着,她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槃生,一来是怕槃生会放弃,二来她也怕自己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自己也放弃了。
老者倒是看出了月儿的逞强,从行李中掏出了水袋,月儿知这水多贵重,自不能接受,那老者便问道:“都这般境地了,还嫌弃不成?”
老人颇有点激将法,这姑娘能在抢救时帮他清理口鼻,怎是嫌弃他呢?只是知其善良,如此一来便不会推辞了。
月儿接过水袋,仍旧不敢饱饱喝一口,只万分珍重地润了润嘴唇,便赶忙盖好盖子,还给老者。
那老者却哈哈一笑:“送你了,我用不上。”
说罢,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来:“咱就好这口,要不是为了买它,能赶不上车么?”
彼此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对方的尊严,却又给予了对方最大的善意。月儿此行西南艰险不断,但好在仍旧有这般温暖。
一路南行,月儿靠着箱子昏沉沉睡着,槃生倒是机警,他需要照料月儿,更需要照看好他们的箱子。
老者开口问了:“听你们口音,北方人士,这么奔波,跑到滇南做什么?”
月儿含混一答:“走亲戚。”
老者知月儿有戒备心,嗤笑:“这亲戚可是够远的了,斜着跨了整个中国了。”
言罢又问了句:“滇南什么人家的亲戚啊?我也能帮你打听打听。”
月儿本不欲多说,可想来真的到了滇南,言语不通,又如何能找到土司府去呢?于是也便抱着打听的态度问老者:“老人家,您语言通么?我想去土司府,到了滇南要如何走?”
老人一路上即便鬼门关走一遭,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一听土司府,一个激灵,转头问道:“你去土司府走亲戚?你是哪儿的亲戚?”
月儿知道土司府在西南之地是颇有些地位的,自己方才说了走亲戚,确实不甚恰当,但架在这了也不得不说,“我……我找土司的儿子,木旦甲的。”
那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鹰隼一般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月儿一遍,惹得月儿一阵心惊。莫不是这老者起了什么歹心,想要拿她去讹上土司府一把?
一想到这,月儿后悔自己多嘴了。出门在外,即便真对人家有救命之恩,也不能掉以轻心的。
那老者在打量完月儿之后,突然脸色一变,开怀大笑起来。那笑意里似有着悟出了什么似的那般释然。
“走亲戚……哈哈哈明白了。木旦甲那个臭小子,哈哈哈哈……”
月儿不解,自然赶忙询问。可老者这会却修起了闭口禅了,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言了。只是向月儿保证,会护她安然到土司府的。
渐渐入夜,几经奔波的旅人们都困得不行了,车子缓慢地行驶在盘山路上,四下苍山犹如鬼影,草木一如恶魂,倒是能吓得打了瞌睡的人们一身冷汗,不自觉地竟精神了许多。
月儿的身体已经被透支得不成样子了,即便面对如此可怖的周遭,她仍旧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突然,一个急刹车,月儿差点被从车上甩下去,好在双手提前绕上了那麻绳,白嫩的皮肉被勒得都泛出了血丝。
众人低头看去,发觉车子四周,突然出现了一群穿着月儿从未见过的服饰的男人,手执弯刀,口中念念有词,为首地敲打着车门。
司机乖乖开了车门,一众旅人被带出了车子,双手抱头,蹲在了空地上。棚顶的几个人也不可能幸免于难,被强行拽了下来,同样是一股脑扔进了人堆里。
很显然,他们遇见山匪了。
第六十四章 
山风呼号; 一如鬼魅席卷了苍茫万物; 于这清冷黑夜之中磨砺着人的神经。
茂密的木丛被风吹得飒飒直响; 然而却根本无法掩抑住月儿此刻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咽了咽唾沫,却发觉嘴里干涩得都要裂开了; 饶是谁处于如此尴尬之境地; 恐怕都难以气定神闲吧。
匪徒劫道,多半求个钱财; 老老实实把手里的钱交上去; 多半能留个活命。可这是一般的情况啊……
别说君子无罪; 怀璧其罪了; 月儿即便不是身带着如此巨额的财款,便是她作为这旅人之中唯一的女子,就足够危险了。
更何况; 还是这般美貌的女子。
月儿在被拽下车的时候,也是经历过短暂的游移的。她手里的箱子比旁人的沉上许多; 那里面是十足十的真金白银。
可她也明白; 此刻没有比命重要的,自己强护在身上,也是保不住,还容易给自己引来祸端。
月儿一咬牙,将箱子放在了车棚顶上,混在一众箱子里,唯有祈祷月黑风高,匪徒们眼神不济; 一时疏忽了。
然而人类绝不能靠着侥幸心理过活,否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匪人弯刀一挥,划开网绳,箱子噼里啪啦掉落出来。月儿的行李箱是韩江雪在法国留学时候买回来的,边角有金属包裹,本就结实耐用,再加上重量十足,直接把下面的一个箱子砸成了饼。
金属撞击的声音甚至惊起了沉睡的寒鸦扑簌簌飞,无论是匪徒还是旅人,目光都落在了那个行李箱上。
月儿的手心都浸出了冷汗,她咬着牙蹲在人群当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匪徒走上前,掂量了一下那箱子,沉甸甸的,满登登的。
那孤狼一样的眼睛在这暗夜当中都闪烁出了光芒,他太兴奋了,这箱子里,有好东西。
匪徒兴冲冲地喊叫了一声,唤来了两个同伴,奈何那箱子构造奇特,是带着密码锁的,寻常力气,根本打不开它。
匪徒也懒得费事,直接提刀就砍,强强相遇,震得腕子都发颤了,心中怒火骤起,转头来恶狠狠看向瑟瑟发抖的众人。
大吼了一句月儿听不懂的。
即便言语不通,情绪是可以瞬间捕获的。月儿知道,他在喊这是谁的箱子。
这才是让月儿最恐惧的地方。
他们若顺顺利利得了钱财,许是还能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如今不找出能打开箱子的人,势必不能罢休。
见无人应答,那匪徒的也没了耐心,提着刀在众人眼前晃荡着,用着带着浓厚口音的汉话喊了一句:“谁的箱子!出来!”
众人纷纷摇手表示不是自己的,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匪徒的怒火更盛了。
匪徒围城的圈子在渐渐缩小,月儿明白,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逼出箱子的主人的。
威胁,恐吓,甚至更加残暴的手段……他们是匪徒,不是慈善主。
月儿蹲得双脚发麻,一颗心如在油锅里煎熬着,不知该如何逃过这一劫。
突然,一个匪徒的目光定个在了瘦弱的月儿身上,他的眼神之中立马放射出了异样的光芒。
像是急于求偶的野兽,周身散发着野性的贪婪,借着月色,那张黑黝黝的脸上笑容逐渐扭曲,俯下身子,凑近月儿的脸颊。
月儿向后一躲,跌在了地上。
槃生自然看不得有人这般侮辱月儿,如小兽般惊起,冲着那男人扑了过来。
月儿惊叫一声想要拉回槃生,可为时已晚。槃生已经精准地咬住了那壮硕男人的耳朵,狠狠地撕扯下来了。
满嘴满脸的血,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猩红,却红不过眼底的血丝。那是带着同归于尽的恨意的,恨到忘了把嘴里的耳朵吐出来。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恨不能在地上打滚。同伴见状,恶狠狠上前向槃生操刀而来,须臾间,月儿本能扑向一侧,用自己单薄的背去护住槃生。
她是咬紧牙关的,时间与脑子都容不得她做片刻游移。
就在弯刀落在月儿脊骨之前,身边突然传来了老者沧桑的声音,不知是什么语言,月儿没有听懂。
但一身冷汗过后,月儿慢慢起身,发现弯刀最终没有落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老人身上。
那老人指着箱子,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汉话:“那是老夫的箱子。”
匪首的汉话好上许多,开口命令道:“打开!”
老者不紧不慢摇头:“我忘了密码了,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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