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出版]》第176章

我在一旁听着听着就笑了。
陆流划了一张支票，扔给阿衡，随意到：“三百五十万，够不够？”
那种态度，让人看了可真不爽。
阿衡蹭蹭撕了，看着陆流，伸出手笑道：“重新签。”
我在后边憋笑，陆流显然也吃了一惊。这会儿性子倒也好，又耐心签了一张：“两千万，这个画展，所有的画我都买了。”
依言希现在的身价，这个价钱倒也算十分合理。
言希的表情从刚才的扭曲变得面无表情。他在观察陆流，猜测他的意图
从这二人的表现，我深刻地发现了一个道理，旧情人这种东西，无论多旧了，都不要招惹。
阿衡反而不好意思了：“言希胡乱涂涂抹抹的，真的值这么多钱？虽然我不太懂，也不会做生意，但是你如果真要买，那就打个八折？”
言希瞅着阿衡，表情像憋尿憋了好几天，最后却温柔无奈道：“对，打个八折。这些都是我前些年画的，功力并不十分够，也不值这么些钱。”
陆流点点头，又撕了一张，重新划拉了一张。
他递给阿衡，右手的无名指上却带着旧时被阿衡垫了桌脚的戒指。
旧情人这种东西，无论多旧了，都挺扎眼，挺鲜明。虽然，陆流的旧，旧得比较一厢情愿。
言齐曾经无意说过，辛达夷已经有了孩子。
我在想，辛达夷会不会因为我的暗恨遗憾打喷嚏打个不停？他的妻子有一日，又会因此怎样揣测他的旧情人？
爱得多深，旧得多浅，才这样，不肯放过，不肯相忘。
阿衡虽然一贯表情温和，但我分明看到她的脸僵了一下。她接过支票之后，便不说话了。
了解阿衡的人，都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小气敏感却又温柔沉默的姑娘。
陆流的出现如果是为了让阿衡不舒服，那么，我想，他是成功了。
言希似乎也看出来了，他用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耐心在爱着温衡。
陆流让秘书拆画，先拆下的是《天堂》，那样浓墨重彩，温暖绝望。
陆流面无表情，蹲下身子，爱惜地摸了许久，却掏出了打火机。
所有的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那幅画，已经轰然在火光中变为灰烬。
火光外的陆流，面容平静而闲适。他微微一笑，还是我初时认识的小菩萨模样。他抬起头，温柔地质问言希：“我沦落至今，凄凉如此，你有什麽资格走进天堂？”
他问他，你有什么资格。
陆流继续烧第二幅画，他问言希：“人都有其友，我也有。我为我友，倾尽半生；我友为我，又做过什么？”
他烧第三幅，又寻常说道：“言希，爱一个人有多不容易，你比我清楚。”
他烧第四幅，第五幅，终于痛苦梗咽：言希，这麽多画，我见你一笔笔画完。你爱温衡，为她苦恼，为她伤感，因她才有灵感。而我，从以前到现在，只教你痛苦，教你难过。可是，我的不平你永远不会懂得，因你从未真正失去你的阿衡。可是，我却永远失去了我的言希。”
他烧第六幅，已经面目冰冷，他说：“我烧掉这里所有的画，是为了让你记得，只要我活着一天，因为我的痛苦，你的天堂永远都只会是一推灰、一片虚无。”
阿衡傻眼了，她跟陆流的脑回路从来不在一条线上。我猜她在想，这人拿一千六百万买纸烧，该是多有钱，多骚包，多有病啊？果然，阿衡扑在了火光中， 她眼疾手快，脱掉了外套去灭火。
毛衣却被灼掉了几个洞。
言希拉起了她。
然后拽起了陆流，目光冰寒，狠狠给了他一拳，冷声道：“疯够了吗？！”
我清晰瞧见，陆流的唇边溢出了血痕。
言希这个样子，我第一次见到。
他把支票一点点撕碎，扔到天上，对着陆流，一字一句道：“这些画，都是为了阿衡而画，但除了《天堂》。你烧掉的《天堂》是我为曾经的挚友陆流画的天堂。我从不稀罕进天堂，因为我清楚，哪怕是下地狱，也有死心眼的温衡陪着。”
他说：“你错了，每一句话都错了。因为你，我已经失去温衡。可失去她并不可怕，因为我笃定温衡是这世间最有福气的女子。即使世上无一人怜惜她，即使所有的人都背叛她，即使她无法拥有我，她依旧不可怜，她依旧不悲惨，她依旧身处天堂！因为她已经得到世间他人，包括优秀狠毒如你，也无法得到的最完整最真挚的感情，而这份感情，来自于我。我从未这样坚信过，自己不会因你或者任何一个女人背叛这份感情。无人可夺，无人可轻蔑，无人可毁灭，是我给你最后的告诫！
“你如果想要玉石俱焚，那么，身处死亡境地，最害怕的绝对不会是我，而是你这个混蛋！”
言希松开陆流，嘴角弯起，眼神却充满冰冷和鄙夷。
陆流可不会死，陆流宁愿孤独终老，也要坐在至尊高位，堆积“丰功伟业”。
他怎麽敢死？
他甚至不爱言希。
陆流的爱可没那么长久，他的执着和仇恨比爱长久太多。
我明白言希的每一句话，奇怪的是，我竟都懂。
陆流望着言希，目光犹如沙盘坍塌的一瞬间，充满绝望和了悟。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男人。
我有些瞧不清楚是谁，于是匆匆上前。
男人一拳打在陆流身上。陆流向后倒，正好砸在匆匆慌张的我的身上。他胖揍陆流，被陆流压住的我也受到波及。
“我操你祖宗，陆流！你这小畜生，你怎么有脸出现老子眼前，怎麽有脸烧言希的画儿？！不是不让言希好过吗，成啊，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见你一次打一次，你这畜生托生的东西！拿钱砸吧，看是你能把老子砸死，还是老子把你砸死！狗娘养的，害死我爷爷！”
我的耳膜被这男人震得生疼。他拳头下得不轻，我也挨了好几拳，憋了好久，他才满脸汗泪地咆哮道：“他妈的，陆流我操你娘，你到底把他怎么了，怎麽就能他娘的六七年都找不到踪影？！”
“你他妈的也说句话啊，陈倦是死了还是活着？！”
世间的男人，除了辛达夷，没这么特别活泼别致，特别畜生的。
我快被他们两个压得内伤了，猛咳一阵。蒋墨和言齐两个小朋友似乎终于注意到悲惨的我了，很有良心地跑来拉我。
“爸爸！”
“蒋叔叔！”
言希和阿衡也匆匆走了过来，把达夷拉了起来。
小朋友们把我拉了起来。
我缓了口气儿，还没说话，辛达夷就愣了。他颤抖着手，拿下了我的墨镜。
“我没死。”我觉得自己笑的挺自然、挺灿烂、挺邪魅、挺有型的，可是我那不长眼的儿子却尖叫一声：“爸爸，你怎么哭了？！”
（七）
我跟我的旧情人相对无言。
他抿着唇，黝黑的脸正泛着铁青。
“我不是来找茬的，跟陆流也不是一伙的。我就是来看言希画展，结果他们闹起来了······”我生硬地解释着，却死死盯着他的脸。
“滚丫的死人妖，谁让你回来的，不是跟陆流私奔了？！”他忍不住拍桌，破口大骂。
我哑然无语。
该怎麽解释，多年前的一切只是他和言希智商太低，才把局势搅合成那副模样。
估计说完，我俩也得干一架。小时候就爱打一架解决问题，他的智商，注定让他无法正常冷静地解决问题。
所以，我就面无表情，我就挑眼角，我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我悄悄在桌子下面挽起袖子，以防他一会儿突然袭击时无招架之力。
他果然······伸出了手。
我戒备地朝后挺了挺脖子，辛达夷的手却顿住了，他看着远处的蒋墨，勉强笑道：“你儿子长得真好看。跟你挺像的。”
我操，什麽眼神，能看出我们父子俩长得像。吃睡一块儿DNA也他妈的能一致啊？！
他对着远处铲沙子的三四岁的孩子招手，那孩子衣服穿得虽然齐齐整整，但长得傻乎乎的，嘴边还有没吃干净的棉花糖。他忙不迭地指着孩子道：“我儿子。这么样，长得跟我像吧！”
我儿子蒋墨却愣了，抱着那小娃娃猛地痛苦了起来：“水儿，是哥哥啊！”
那傻不拉几的小娃娃也抱着我儿蒋墨猛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地喊着“哥哥”。
我面无表情地勾着唇角鄙视辛达夷：“蒋墨是我从孤儿院收养的。”
相携而来的阿衡言希笑成一团：“蒋水也是，达夷年初收养的。”
我生硬地加了一句，冷幽默了一把：“那啥，辛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