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号街灯》第44章


刘金海早早地选好了位置,坐在靠近绿林的一边,胳膊肘撑在桌上; 打探外面打打闹闹走进来的两人。距离隔着有些远,他瞧不清楚女方到底长何模样,但就气质身板来说,还说得过去。
离得近了,对方的相貌入了自己的眼; 他怔愣了一下,手中端着的茶杯险些有些握不住,茶水洒出来几滴。
方越然领着涂桑就坐,伸手在刘金海面前找了找; “舅?刘教授?想什么呢; 跟你打招呼你也听不见。”
食堂的服务员小妹端过来一盘铁板炒花甲,绿油油的香葱洒在最上头,盘子里面几星红辣椒点缀,卖相好看。
刘金海答非所问,“菜来了,坐下吃饭。”
方越然依言坐下,一边掰开筷子一边主动向刘金海介绍,“我媳妇儿辛云,也就是新上任的新生辅导员。”
涂桑吃进肚子里的花甲消化不良,觉得味道平淡,满嘴蒜味,喉咙处开始了抵触情绪,像是也在抵触方越然嘴里所说的“辛云”二字,陌生的不是她的名字。
虽早前他也提醒过,因是临时顶替他人工作,避免了手续上的麻烦,暂时将就一段时间。但真从他嘴里说出的是辛云而不是涂桑,她感觉怪别扭。
像是抢了别人的饭碗。
反观对面坐着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精神矍铄,穿着得体,但脸上终究抵不过岁月稀释情爱挥发,面容爬满细纹,嘴角有些坍塌。
花甲真不好吃,她便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人的身上。她的观察一向细致入微,不会错。
他刚才在听到“辛云”二字时,松了口气,脸上的肌肉不再紧绷,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他问:“辛云哪里人,生得很标致。”
方越然抢在她前面答话,胡诌了一个地方,“湖北宜昌,舅,你问那清楚做什么,查户口这种事情我来就好,你现在甭理,做好你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刘金海一拍筷子,“小兔崽子,怎么说话的,在外人面前好歹有点儿家教。”
“她是我内人啊。”
一唱一和,也就这么混过去了,刘金海没多问,只是让涂桑在学校来没事儿的话经常来玩,他就住在学校分配的教职工宿舍里。
涂桑淡淡的笑了笑,以示应答。后来两人还想交流几句,刘金海这边就来了电话,一餐饭还没吃饭,人就匆匆忙忙开车赶去别的地方。
涂桑和方越然两个人两两相望,最后他率先开口,抬手虚指着手腕,“桑桑,你的时间也到了。”
她神思被他拽回来,学着他的动作,抬手看时间,13:35分,离规定的工作时间迟到了三十五分钟。
“你怎么不早说!我先走了。”
她拿起包抬腿就走,方越然也不拦她,看着她的背影翩跹离去,品了一口杯中的白酒,辣味很足。
麻烦的事情还没办完,下午就不陪你了。
***
下午办事,涂桑心不在肝上,一路上出了一些小差错,将部分军训服装的size号码弄混淆了,以至于浪费了半小时的时间重新整理服装,亏得戴科控场到位,底下的学生没哀鸿遍野,反而是一个个亲热的贴上来一个一个辛云姐的叫。
涂桑听得缓不过劲儿,硬是让他们改口:“你们叫我桑姐就好了,小名听起来比较顺口。”
一帮学生高兴得眉开眼笑,私底下叫得欢快。
最后的工作办完,一天的时间悄然溜走,暮色隆重降临,赤橙的夕阳开得绚丽缤纷,软绵的云朵也不堪其扰,被夕阳晕染的如诗如画,好一幅美不胜收的夏日晚霞图。
涂桑看得神情恍惚,以为自己是穿越回到了过去的时间点,亦是美艳得不可方物的晚霞。
“桑姐,喝点儿水吧,嘴巴都皴裂了。”戴科手里拿着分发完剩下的水,递过去一瓶。
听到他的话,她潜意识地舔了舔嘴巴,嘴巴起了不少的死皮,糙得厉害。
“谢了,今天你也辛苦了。”
戴科难得腼腆了一下,迟迟好半天才开口,“桑姐,开完班会后如果没事情的话,可以来参加我们新生的聚会吗?”
涂桑愣了一下,而后答:“还是不去了吧,你们都是年轻人,在一起玩挺好的,我去了给你们徒添尴尬,破坏气氛。”
刚进入大学的年轻人,对生活还有新奇和激情,对未来亦是充满希望,总觉得自己有无限可能,这样的感觉真好,不像她,现在能得过且过就觉得知足了。
戴科据理力争,“不会的,他们都很同意你的到来,欣喜若狂,巴不得。”言毕,有几个男生女生一起走过来,像是约好了做游说工作的。
“桑姐,去吧去吧,你这个大美女不来,完全没趣味啊。”
涂桑拗不过年轻人,也编不出什么好借口,只好遂了他们的意,“好好,我双手投降跟你们去。”
地点定在东港八号,地处汤逊湖旁边,隔湖相望有零星的几座建筑拔地而起,也有好几座学校依附着汤逊湖而建。景色一般,倒是东港八号的附近的几户人家的建筑更吸引涂桑的注意,都是老旧的建筑,有些像是老家那边的平房,都是单间,门前是石子路,旁边还有一条小河。
那些学生们正在里面忙活,忙得晕头转向,她早早地就出了厨房坐在老板放置于屋外的竹床上,拎了几瓶可乐静静观赏,心头升起一股暖流,又觉得伤感满怀。
曾几何时,她也有这样的日子,那还是涂玥在的时候罢。
不过那时候角色对调,她还是个学生,涂玥带着她来东港八号参加聚会,两姐妹花在厨房里忙天忙地,进进出出,像极了现在的状况。
“桑姐,怎么了?”
戴科拿了两串刚烤好的馒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太大,烤得有点儿糊了。
“你的事情忙完了?怎么也跑出来了?”她不答,转而又将话题抛回去。
“人太多了,我没去也没关系,刚刚就烤了小馒头,桑姐要尝一尝吗?”他的手伸在半空中,眼里终于有了些期待的眼神,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
“不了,喝点儿可乐就好。”她举着手中的可乐,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夜深,好的坏的情绪容易滋生,我在外面吹个风透透气,换个心情。”
亮堂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显出不符合白日里的温暖形象。
戴科点头,她的这一回答算是答了他问的最初始的问题 。
两人坐在竹床上,相顾无言,唯有单薄的微风时不时扫过脸颊,带走一丝余热。
屋里是沸反盈天,屋外是静谧无声,同一处地方,不同心思的两人。
“桑姐是在怀念别人吗?”
“嗯?”
“你这样的表情和我姐很像,她总是不高兴了,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走神,顾名思义是回忆很多事情。”
涂桑浅笑了一下,承认,“啊,对,想一个人了,很想。”
“那肯定是一个对桑姐特别好特别亲的人。”
话题有渐渐深入的趋势,涂桑笑而不语,她不喜欢与陌生人讨论起某些过往,何况面前的人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学生,虽说话老成持重,但属于年轻人的特性是抹不掉的。
“八点了,该起身去吃饭了哟。”她拍拍屁股起身,朝着厨房的方向努努嘴,示意一起过去吃饭。
戴科僵硬了的脸上这才缓过来,重重地点头,越过她往里走。
他步伐走得太快,每走一步身旁都升起一股凉风,凉飕飕的。
涂桑发笑,果然有些东西忍不住。
没多久,他又折回来,手里拿着东西,是她的手机。
“电话响了好久,好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了。”
涂桑不用脚趾头便能想到又是方越然这厮的查岗,她抓过手机接起,语气不好,“干什么事儿,你这成天打电话耽误了我多少时间,我的好男朋友!”
男朋友三个字她恨不得咬碎。
对方巧言善辩,回:“还是那句话~怕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所以我得时时刻刻查岗,盯着我媳妇儿。”
涂桑“切”了一声,“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毕竟你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说到后面她自动打住,瞟了眼面前的人,戴科还在旁边站着,脸色似乎隐隐发白。
“怎么不继续说,我心里正美得冒泡呢。”
“我书读得少,词穷了。”
那边不厚道地笑了一声,换了个调调讲话,“不说,你快给我回来,我没钥匙开门,房东说把钥匙给你了,偏偏你人还不在家里,大晚上的往外出去跑什么跑,身边是不是真还有男人?”
“要什么钥匙,我身上只有我家里的钥匙……还有邻居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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