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分外诚恳,眼神中不带一丝瑕疵。
倪蔷想,这世界上胆敢拒绝他的女人一定是个极其不识好歹且心肠坚硬的人。
她悄悄垂头,正做了那样的女人。
她在心里默默地坐着打算,眼前,闪过很多人的脸,有绛仍然和绛嫮,还有池夏和倪家父母……
她问:“白维奇,我不能答应你……你知道的,我要走了……”
白维奇轻轻吸了一口气,沉声说:“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接受你……”
他却说:“你总要回来,你回来的时候,跟我结婚,或者结了婚再走,这不冲突。”
倪蔷顿了顿,又是摇头,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
她努力克制自己,手指在桌底交缠出条条红痕。
如果……她想:如果是半年前,她坐在这里一定不是纠结徘徊,而是如许多女人一样,充满感激和感动地接受这人准备的不足充分但却极具浪漫情怀的求婚仪式。那是她求之不得的惊喜,也是她顾盼依旧的期望。
餐厅不断有人进来,陆陆续续,暖黄色的光芒已不再只不属于他们两人的。
那只晶亮的钻石戒指仍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地。
倪蔷看着它,轻轻说:“不管现在怎么样……我和绛仍然曾经的关系,都是我最大的心结。”
白维奇蹙眉,像是早就准备好迎接这个问题了,他毫不犹豫地答:“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
“你不相信我?”白维奇压下声音。
倪蔷再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白维奇,我怕到最后,是我辜负了你。我必须向你道歉,虽然我和绛仍然没有结果了……但我并不觉得失去一段感情后,一定是要用另一段感情就能治愈,相反,我觉得很愧疚,白维奇,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
她今天,郑重其事地直呼了三次他的大名,比之前他连续纠正后加起来都要多。
白维奇默了会儿,说:“好,我给你时间,你要假期,我当然会给你,这个无关于你答不答应我的求婚,但我不会让你辞职,我给你一年的长假,让你忘掉他,到那时候,如果我还在这里等你,就轮到你来找我。”
然后他说:“饭还吃么?”
倪蔷羞愧,不做声。
他浅声说:“还是吃吧。”
-
白日的光悄悄隐退,夜的帷幕顺势拉开。
绛仍然驱车回到绛家,带了满身的霜露和疲倦,进门,把大衣给翁诗诗,大步上楼去。
翁诗诗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道:“你得好好劝劝安安,她以前也不是任性的孩子,但最听你的话,刚刚妈进去了,被她扔了一枕头,老太太头次受儿女的埋怨,气得不行!也就剩你能跟她说几句话了!”
一路跟到绛嫮的房门前,绛仍然把她堵在后面,温声说:“好,我知道。”
翁诗诗看了眼他,静静退出来。
绛嫮的房间里如被战场碾压而过,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绛仍然跨过地上被撕破的枕头,脚底下已成碎片的写满英文的录取通知书发出“沙沙”的声音。
“罪魁祸首”坐在床的后面,面向阳台,不哭不闹。
他走过去,静悄悄地在她身边坐下来。
冷不丁地,绛嫮说:“我恨大嫂,我恨妈妈,我恨你们全部人……”
绛仍然在她身边抽成一支烟,捻在手里把玩。
绛嫮声音带着哭腔:“所以人这辈子如果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说呢?她们……她们凭什么要去阻拦我,她们凭什么要干涉我的婚姻?”
绛仍然压着嗓子说:“她们为你好。”
“她们也是为你好?我是说……那时候你和七喜姐……”
绛仍然叹了口气,“你长大点儿就会知道,这些所有,都不是不能过去的坎儿。”
绛嫮看着他,眼睛红红:“我不信,你就没过去,我怎么可能过去?我现在差不多能明白你以前说过的,有些阴影是会跟随人一辈子的。你就是。你都没出来,你还劝我走出来。我不走,我不想走出来,我宁愿呆在自己的阴影下,也不想出来面对这个表面和平的家……”
绛仍然把她的脑袋揽过来,靠在他的肩头上,喟叹道:“你得出走来,安安。”
绛嫮忍不住再哭出来,抱住他:“对不起,三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去找倪蔷的,我真的想见他,哪怕说一句对不起……我真的想见他……”
绛仍然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
绛嫮哭着睡在他身上,到半夜,他的半个胳膊麻了,毫无知觉。
小心起身,把绛嫮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轻脚挪出来,家里客厅只给他留了一束小光。
翁诗诗听到动静,披着外套出来,问他:“怎么样了?”
绛仍然才点了一直捏在手里的烟,吸一口,夜色中袅袅腾起一团白雾。
“睡了。”
翁诗诗面色没有缓和,愁道:“怎么办呀,那她还准不准备出国了?”
绛仍然没答,过了会儿,他说:“我先走了。”
翁诗诗怔了怔:“啊,这么晚了,怎么还走?”
他“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迈步下楼,出了大门。
坐在车里,四下寂静,夜里的风仿佛分分存存都是利刀,割破人的皮肤,挖出腐肉。
绛仍然的手机在车里响,响过之后,留下一串的未接电话纪录。
他甩甩还有些发麻的手臂,拿过电话,重拨了回去。
那边接通,他问:“什么事?”
邓福星说:“伍老板说他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早上到堰州,问你堰州这边的情况。刚打你手机一直没人接,他上飞机前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绛仍然闲闲地把座椅调整了一下,靠上去说:“你说了什么?”
邓福星道:“我没说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嗯,明天他回来,去接不?”
绛仍然说:“接,找几个人去接他,直接装麻袋里,趁早上海水没退潮,扔到海里去。”
邓福星在那边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会儿,他大笑道:“三少你说真的呀?!这玩笑真好笑!”
绛仍然回了他一句:“真的,办好了找人告诉我一声。”
挂了电话,他在发动车子,拐出远门,透过后车镜,身后的绛家大宅逐渐隐藏在黑夜中,只透着那一束诡异的光,似密不透风的坚固牢笼,爬满了腐朽和尘埃。
☆、第八十一章 闹事
第二天伍岑到堰州;绛仍然没去接。
邓福星哪敢真照着他说的把伍岑填海里去,回头想想;这俩人是闹脾气了?
伍岑这次回来;带了女儿一起回来,打算过了新年再送回去。
他先在家里陪女儿玩了几天;才去顾生意事。去之前打电话对绛仍然好言好语;他生意上有些事情需要绛仍然帮忙,但这人不是之前扬言要把他扔海里么?为的那场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和两个同出一家的女人。
伍岑叹息;回来前,他便战战兢兢,早闻卢利媛家人要揪着他不放,公司被闹得人仰马翻,他甚至还听说那家人拉了横幅在写字楼下;控诉他抛妻弃子;始乱终弃——什么乱七八糟的!
伍岑心道;他不是做了亏心事要躲;只是对待讲理的人和胡搅蛮缠的人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幸好后来;卢家人始终不见伍岑出现,每次来闹耗费不少精力和金钱,往后便偃旗息鼓,走前放下狠话——要找律师,告伍岑强/奸!
伍岑头疼,回来之前,特地问过公司的人,卢家人有没有来闹了,收到满意的回复后,才敢现身。
可他没想到,才刚出现,就被人逮住了个正着!
-
倪蔷接到杜若的夺命连环call时,她正在市中心的商场,准备置办些冬天的衣服,顺便给杜若和倪青云添两件冬衣。
杜若在电话里说:“倪蔷,你快去伍岑公司看看,你大姨正在找伍岑麻烦呀!”
倪蔷当时手里拎着两袋东西,腾出手来,不屑说:“找就找,她要钱,伍岑有的是!”
这破事儿,她还管不够了?
杜若却说:“不一样的!利平这次叫了好些个人过去,一帮人凶神恶煞喊打喊杀的!你姨夫说这是要闹出事了,你要不去,真有人受伤了怎么办!”
事情源于此前,杜兰扬言不会对伍岑善罢甘休,于是千方百计掘地三尺得找伍岑,无奈人山高皇帝远,她就是个长臂猿也够不着!最后闹累了,就没再去,但杜兰还是留个心眼儿,时时雇人在伍岑公司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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