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_素光同》第26章


杨广绥嘴唇干涩,起了一层枯燥的皮。他握着手机,脑袋稍稍侧过去,轻声说:“妈妈。”
妈妈笑问:“怎么了呀这是?在学校闯祸了?”
杨广绥咬紧牙槽,嘴里蹦出一句:“我拎着一壶开水,泼到一个不认识的同学。要赔医药费,学校会给我处分……”
辅导员将手机接过去。他和杨广绥的母亲详细描述一遍事发状况,提到那位同学先骂了“死娘炮”。杨广绥的母亲语气歉疚道:“对不起啊老师,我们家开了几所美容店,都有十几年了。广绥小时候,我跟他爸爸没空管他,就把他扔在店里盯着他写作业。”
这一番话看似毫无逻辑,其实是在解答:为什么我儿子是个娘炮?
杨广绥理了下头发。他的目光放空,恨不得被开水泼到的人是他自己。
*
今早的那一番争执之后,杨广绥在男生寝室也出了名。他回去收拾东西,走廊上撞见一位法学专业的同学,人家还问他:“警察没来抓你吧?范元武是轻伤还是轻微伤?他要没要求报警立案?”
杨广绥脸色惨白,望着同学:“警察把我抓走,你就高兴了?”
同学赶忙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杨广绥,哎……我是关心你。”
杨广绥掏出餐巾纸,擤掉一把鼻涕。他没工夫跟人闲聊,飞奔着跑回男生寝室,找到几张银行卡,揣进兜里,准备出门。
杨广绥的一连串动作闹出很大动静。赵云深合上书本,问他:“你要去哪里?”
杨广绥道:“医院。”
按照范元武的家属要求,杨广绥被勒令去医院探望范元武,鞠躬道歉,赔偿医药费。不过杨广绥状态不佳,他拉上了赵云深和邵文轩。三个学医的年轻小伙子站在病房外,捧花的捧花,拎水果的拎水果,还没进门,就做出了一副认错态度。
范元武躺在床上,脸和脖子包了纱布,看不出伤势如何。他抬起左手,指向门外,引起了母亲的注意。范元武的母亲是一位面色泛黄的中年妇女,身形略胖,扎个低马尾辫,穿着运动外套和一条宽松牛仔裤。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谁是杨广绥?”
无形之中,像是有一盏喇叭,扩大她的音量,冲击着杨广绥的耳膜。
他被邵文轩从后背推了一把,抱着一捧花,往病房迈近一步:“范阿姨,我是杨广绥。”
范母埋头削苹果:“你管谁叫阿姨?”
杨广绥连连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范母放好苹果,提了下衣领子:“你爸妈来了吗?我今天请假没上班,坐一上午大巴来医院看元元,你整得人脸和脖子都烂了,你晓得吗?普通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我要报警是你们学院领导在前面拦着,就你这种学生还学临床医学……”
她喋喋不休地念叨,杨广绥干站在一旁,沉默着听完她的话。
病床上的范元武趁势说:“杨广绥,你站我床前,面朝我,鞠躬道歉。”
杨广绥鞠躬九十度:“对不起,我认罚,我该罚。”
范元武又说:“医药费……”
杨广绥立刻表态:“我掏。”
范元武的母亲说:“除了医药费,还有元元的营养费,我的误工费和交通费。”
她一只手扶着病床,神情憔悴,眼底隐有黄斑。她没听见杨广绥反对的声音,当场裁决道:“你给我转八万块钱,多退少补。”
八万块钱?
对杨广绥而言,八万块钱不算多。他不由得轻松了一些,预想中的“狮子大开口”并未出现。
可是杨广绥的室友邵文轩气不过,邵文轩质问道:“八万?谁家能随便掏出八万块?范元武是轻微伤,算上医药费和住院费最多八千块!你们住的还是我们学校的医院,我们的学长学姐都在给你们看病,院领导也来了,肯定有减免!你们把医药费的收款凭证拿出来给我们看。”
邵文轩就像一撮烟火,点燃了埋藏在病房的炸药。
范元武的母亲“嗖”地一下站起身:“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们把同学烫伤,扔进医院,大半天了没来一个人照顾,晚上终于有空了就来和我讲医药费?好样的啊,还不到二十岁,就学会了势利眼。”
邻床的患者及患者家属都在看着他们。
烧伤科的护士站在门外,规劝道:“请不要在病房吵闹,好吗?”
赵云深对护士露出一个笑:“不好意思,我们谈话声音大了些。真的没想吵架,要吵也不会在医院吵。”
护士姐姐态度更温柔:“注意点啊,病人要休息呢。”
赵云深比出“OK”的手势。
病房内,范元武的母亲瞪着一双眼,正在和邵文轩对峙。杨广绥搂住邵文轩的肩膀,悄声说:“谢谢哥们。”然后,他掏出一张银。行卡:“阿姨,我赔钱,咱们就一笔勾销。”
范母不言不语,盯着杨广绥瞧。
她的注视,使他汗毛倒竖。
躺在床上的范元武侧了个身,发出痛苦的呻吟。白色的床单被罩不断散发着压抑感。
杨广绥吞咽一口唾沫,主动让步:“我拿十万,一笔勾销?”
范母接受了他的赔偿金。
杨广绥心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鲜花和水果篮子被他摆在桌上,他签下保证书,再一次鞠躬,跟着赵云深和邵文轩走出病房。
夕阳收尽余光,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医院门口亮起一片路灯,点缀着漫漫长街,赵云深步履稳健,神情如常。邵文轩略显呆滞,时不时地走神,赵云深问他怎么了,邵文轩竟然回答:“被烫一下能挣十万,广绥,你回去再拿开水烫一烫我呗?”
杨广绥笑骂他:“你有病啊。”
邵文轩也笑:“友情价,打个对折,送我五万就行。”
杨广绥仍是说:“有病,病得不轻。”
邵文轩不再争执。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广绥,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开美容院和皮肤管理的店铺,全省连锁,”杨广绥实话实说,“我爸妈想做大品牌,在北京上海成立分店。”
杨广绥踢开路边一块小石子,接着问:“你们的父母都干什么工作?”
赵云深率先回答:“我爸是电气工程师,我妈在统计局做项目审批。”他说完,便和杨广绥一起看向了邵文轩。平常在男生寝室,他们没有问过相关问题。这种隐私性的调查,似乎仅限于好友之间的讨论。
讨论中断了一分钟,因为邵文轩一直没做声。
邵文轩双手插着衣服口袋,凝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其上写着:美貌少妇,重金求子。二十四岁的成熟少妇嫁给五十九岁的丈夫,苦于无子,想在丈夫过六十大寿之前,给他带去一个惊喜。有意者,请电话联系。
邵文轩指着电线杆说:“发家致富一条路。”
他笑得腼腆,杨广绥与他推搡:“我天,那不是卖身吗?”
赵云深说:“真假,专骗傻子和光棍。”
杨广绥好像大病一场又忽然痊愈的人,他和平常一样生龙活虎道:“还不是因为你有女朋友啊,赵云深,你饱汉不知饿汉饥。”
第22章 机遇
赵云深不喜欢在朋友面前提起许星辰。有些男人偏爱炫耀自己的女朋友; 赵云深就不一样,他把许星辰的优点当做秘密; 尽量避免泄露给别人。
于是他转移话题:“杨广绥; 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杨广绥沉思良久,摇头叹息:“没希望。”
杨广绥害怕赵云深继续追问。他忽然拔腿走得很快; 赵云深跟在他的背后; 还拉了一把邵文轩。
路灯照耀他们三人,影子交叠重合。邵文轩半垂着头; 呢喃道:“这就完了?这就完了。”他吐词不清,面庞被阴影覆盖。赵云深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意味深长。
回到男生宿舍; 邵文轩告诉隔壁的同学; 杨广绥没事了!大家都不用担心他。
有人问:“怎么解决的?”
邵文轩怏怏不乐:“赔了十万块,整整十万。”
同学们立刻震惊:“好严重啊!”
邵文轩透露道:“范元武妈妈喊出来的一口价,杨广绥不赔不行。闹到学校领导那边; 大家都下不来台面。”
此事很快传到了范元武的朋友圈。几天后,范元武重回学校; 非但没收获同学们的关心与爱护,还被人笑称为“范十万”。他立刻质问道:“你说谁呢?谁是范十万?”
同学盯着他瞧:“你的医药费究竟多少钱?”
范元武抄起一根拖把,站在宿舍门口撵人:“我妈大老远跑来照顾我; 光是工资就被扣了几千,我妈住在医院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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