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孤城》第49章


回归手术室的顾晓晨变得格外忙碌,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与之不同的,便是每日柳睿都会等在院外。
有一个人等着,真的很幸福。
下午三点时候,顾晓晨从手术室出来,一脸疲倦,扭着脖子到洗手池清洗双手。
这时,郭丹婷匆忙的赶了过来,气还没喘匀便急忙开口“顾医生,陆教授找您。”
“什么”
话还没问完,人就被郭丹婷拉着往外跑。
会议室里,陆恒正和神外的几个专家讨论手术方案,敲门声响起,他便猜到是郭丹婷将顾晓晨带来了。
“进来。”
郭丹婷忙着将还穿着手术服的顾晓晨推了进来,喘着大气“顾、顾医生来了。”
陆恒点头,指了不远处的一个位置,示意顾晓晨坐下。
虽然一头雾水,但顾晓晨还是顺着陆恒的意坐下。
陆恒针对刚参与手术方案讨论的顾晓晨做了简单介绍,是基底动脉分叉部动脉瘤,大家一致的方向是夹闭,相对于保守的血管内治疗风险更大一些,可这个病患别无选择,因为瘤体面临破裂,而且很有可能合并,随时威胁生命安全,手术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基本情况讲完,陆恒说“目前比较困难的是入路选择,翼点还是颞下”
针对这点,陆恒也举棋不定。
顾晓晨反复琢磨病患的脑部ct,瘤体的位置有些微妙。如果在位于鞍背下方5以内,翼点入路毋庸置疑,510之间,颞下入路是首选。但瘤体的位置不偏不倚,就在5上。导致翼点入路也不妥,颞下入路也不妥。成了个难题。
“顾医生,你认为呢”陆恒突然问顾晓晨。
顾晓晨拧紧秀眉,反复思量过后给出回答“如果是我,我会选择颞下入路。”
这是陆恒早已料到的结果“说说你的思路。”
“我观察过患者一周前与一周后的脑部ct,发现瘤体的位置有些微妙的变化,显然的,它正在往低处移动。而手术时间定在三天后,根据预判,瘤体的位置会有些变化,即使没有,我依然选择颞下入路。”
陆恒不否定她的预判,蹙了蹙眉,大概是思考数秒“理由呢”
“丘脑穿支隐藏于瘤体后方,翼点入路通常观察不到,所以我选择颞下。”
对于她这样的思路,陆恒并不满意,又问“除此之外呢”
顾晓晨摇头,没办法给出足够说服的理由“没有百分百的手术方案,我只能说颞下入路我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成功率,所以我选择颞下。”
每个医生对于每场手术的方案都有各自选择,可无论如何选,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判断手术方案的成功率。
对此,陆恒没有任何异议。
“根据瘤体的钙化程度、朝向、与后床突的关系及瘤体内存在的血栓等因素,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医生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率。”陆恒总结及决定,“这台手术由你主刀。”
顾晓晨诧异的看了陆恒一眼“我主刀”
她不过是临时被郭丹婷拉来分析手术方案的,突然变成主刀,确实让她惊讶。
“有问题吗”陆恒淡淡反问。
顾晓晨收回惊诧的目光,轻抿唇,认真思忖半分钟后“我确定有百分之五十一的概率,如果你确定由我主刀,那我没有问题。”
陆恒合上资料本,横扫一圈后,视线停在顾晓晨那张红润的脸上,也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气色好了不少。不由地,浅褐色的眼瞳片刻失神,回神后,恢复他一如既往的儒雅谦和“既然如此,三天后,手术室见。”
五点半,正是交班的时候,陆陆续续下班的护士一路闲谈,几乎都在说顾晓晨突然被郭丹婷拉进会议室的八卦。
柳睿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听见大家的闲谈,不由蹙了蹙眉。
又等了一个多钟的样子,顾晓晨给他发微信说下班了。
去了停车场,将车开到北门,顾晓晨已经在路旁等着。
柳睿闪了两下前车灯示意,一门心思想着手术方案的顾晓晨回神,忙着钻进车内。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一个手术。”她一句话带过。
提及她的工作,柳睿没有多问,错开话题“想吃什么”
顾晓晨抬手摁了摁涨疼的太阳穴,摇头“不饿,要不去喝老酒家吧。”
柳睿瞳光一闪,侧头瞥了她一眼,继而应下“好。”
无论何时,老酒家千古不变的门庭若市,两人在铺外的长椅找了两个空位坐下,要了两份鱼片粥。
顾晓晨爱吃鱼,所以鱼片粥端上来的时候,柳睿便将他碗里的鱼片挑出来,舀到她的碗里。
夕阳落尽,天际一抹残霞摇摇欲坠,红彤彤,橙蔼蔼,余晖洒在枫叶上,染了几分萧索。
喝完粥,两人并没有急着走。顾晓晨仰了仰头,扭动僵硬的脖子,看着沉郁的空慢慢往下沉,突然问“对你而言,什么样的作战计划最完美”
柳睿眸光扫过她清冷的脸蛋,顿了半秒回答“成功救出人质。”
顾晓晨垂帘,与他对视,又问“如果两个方案都不能救出人质,你怎么抉择”
“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判断无法救出”他反问。
顾晓晨微皱眉“概率呢作战计划也有概率吧”
“有。”他说,“0概率。”
顾晓晨又皱眉“0”
“穿上军服,背上枪弹,进入战场,就意味着生死一搏,根本没有百分百的概率存活。每一场战役都是一场赌博,没有筹码,更加没有退路,除了往前,我只有往前。”
顾晓晨忽然自嘲一笑“是啊,军人的归宿。”
军人的归宿。
五个字,让柳睿彻底沉默了。
他曾跟她说过“一个军人的归宿是在最后一战中被最后一颗子弹击落,然后干脆利落的死去。”
当时,他只是想要让她明白他的职业和未来都会活在死与活的转瞬之间,他在塑造她的心理防备,防止万一他真的有个意外,她无法接受。
“顾晓晨。”他刷下眼睫,凝在她乌青的眼底上,突然顿住话音。
顾晓晨看向他,定了两秒,立刻悟了。
垂眸,盯着桌面的两个白瓷碗,碗壁还印着老酒家的o,莫名讽刺。
“什么时候回来”她低声问。
“还不确定。”
“去哪里”
“国外。”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依然是这个原封不动的回答。
这是他一贯的习惯,同样的结果绝不会用不同的言语表达,向来干脆直接。
顾晓晨哽了哽喉,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五天后。”依然言简意赅。
低着头,她静默了两分钟,然后抬头,扬唇一笑,眉眼微弯“我知道,等你回来。”
届时,柳睿眉心一蹙,沉默的看着她,似是在打量。
顾晓晨的真心和假意很好分辨,真正失落,她的眼睛是黯淡的,泛不起一丝光亮。
盯着她的眼睛探究数秒,他始终没有看透她的真心或是假意。
五年了,她开始变得冷静和沉着了。
“愧疚吗”顾晓晨问。
犹豫一秒,柳睿点头。
顾晓晨突然笑了一声,语气轻松“真难得,不可一世的柳睿居然也会愧疚。”
“顾晓晨,在我面前,你不必勉强。”
勉强
顾晓晨又笑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老酒家吗”
他困惑,看了眼周围,确实在老酒家,可问这样白痴的问题,有何意义
“我问你,我们是不是在老酒家”她耐着性子又问了遍。
“是。”
顾晓晨耸肩“那就是咯,反正每次在老酒家你总是对着我谈离别。”继而皱眉,一丝不悦越上眉梢,“以前我可喜欢老酒家了,你三番五次的谈话让我反思,是不是以后来老酒家要三思。”
被她这般一说,柳睿一阵回想,还真如她所言如出一辙,每次话别都在老酒家。
不由轻笑一声,低眸,柔和宠溺的视线扣在她那双灵动明亮的眼睛里,语气隐约带着歉意“我的错,不该在老酒家谈话。”
顾晓晨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
气氛没有沉重,柳睿心头一松,瞧着她可爱模样,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还是那句话“顾晓晨,等我回来。”
这是他们说别离的固定模式,以前,她总害怕听见,而现在,却奢望永远都可以听见。
当他满身是血被推进手术室的那刻,她完全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柳睿,他的全部以及全部之外。
想要柳睿,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她都要。
所以,她不需要他时刻的陪伴,只需要每次分别时能够对她说一句“顾晓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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