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雨-非木非石》非木非石-第68章


话音刚落,客厅里头的电话就响了,吴念吓了一跳,立起身子看李嫂。
李嫂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接,听了两句什么也没有说,拾起来外套就往吴念身上披,嗓音沙哑地说:“念念,咱们赶紧打车去医院,余总不行了!心脏骤停,正在手术室抢救——”
吴念一下子坐起来,脸色煞白,慌慌张张地往外走,膝盖一下子撞在茶几棱角上,好半天也没有站起来,李嫂过来扶她。
吴念早已经满脸泪水,拉着李嫂地手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红着眼眶,眼神溃散地说:“你说,他不会真的要死了吧?他要是死了,该怎么办……”
李嫂使劲把她拖起来,抬着她的脸说:“你可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念念,你千万冷静冷静,你要是这个时候糊涂了,那不是添乱吗?你要是糊涂了,余总最后一面你也见不着了……你要打起来精神!走,我带你去医院,余总正抢救呢,不是不行了——”
吴念深吸了口气,借着李嫂的手劲儿站起来,直愣愣地往外走,边走边说:“我跟那个寡妇正好反过来……我也该去算算命……”
李嫂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跟在后面出了门。
第62章
余行钧在手术室抢救。余母在外头干坐了一个小时,兜里地手机震动,她听了一句,平静地说:“……多谢你关心,行钧还在手术室抢救,这次恐怕是挺不住了,万一……万一不行了我通知你,麻烦你带着烁烁来,让孩子见爸爸最后一面……”
那边什么也没说。
这次余母并未哭泣,心里头已经做了最坏地打算,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垂下头。
吴念从家里赶过来,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地汗珠,她扶着椅子坐下,沉默地盯着手术室地方向。
吴念脑仁一跳一跳地痛,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是好是歹,她其实想要个痛快,这样漫长地折磨最是难熬。
像余行钧这样,就算是死去也并没有多少痛苦,就和覃覃成成一样,意识已经迷离,没有痛没有恐惧。而真正痛苦的,是活着的人。这种痛苦,吴念已经遭受过很多次,她已经厌倦了,已经恶心的要死了。
要是真能选择,她还真想是里头躺着的人,因为这样折磨的是别人。
“吱呀——”
手术室地门从里面打开,吴念站起来,先看到主刀医生出来,摘下口罩吐了口气,余母上去追问,说的什么她没有听,她只盯着后面出来的人搜寻余行钧的身影。
他被缓缓推出来,没有正常地生气,脸色蜡黄,嘴唇发紫。身上又多了许多仪器,这次双手双脚都挂着点滴,虽然吸着氧气,胸部起伏却很机械,维持的那点生命体征似乎全靠仪器强行运转。
医生说情况严重了,要进重症监护室。
护士推着余行钧往外走,吴念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步也挪不动,李嫂推了推她,问她还好不好。
她这才反应过来,提脚跟上去,扶着手术车边缘地铁杆,紧紧拉住余行钧的手。
余母瞧见,抿着嘴抹了一把泪,也跟着过去。
余行钧被推进去,吴念和余母被隔在门外,只能透过玻璃张望,就算能瞧见他的脸也只会让人更心酸。
吴念收回视线还没来得里转身就被余母一把抱住,余母再做好心理准备,看见儿子那一刻就崩溃了,她埋进吴念怀里声泪俱下:“念念,你说行钧是不是真的要撇下咱们娘俩走了?他好狠地心,他怎么舍得呢……我这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我孙子我儿子,一个个地离我而去,让我一个白发人一次次地送黑发人……要是我的孽,只管报应在我身上……何必作践孩子呢……”
吴念垂下眼看她,拳头攥起来松开,松开又攥起来,或许她也为人母过,经历过两次孩子濒死无能为力地时刻,这一瞬间竟然可怜起来余母,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推开她。
余母抽抽噎噎不停地哭。
吴念沉默半晌,语气淡淡地安慰她:“他这种不服输地性格,怎么会甘心这么轻易死了呢……他肯定会醒……你自己的儿子,你自己怎么能这么不信任……”
“你说得是真的?”
“他不一直是这样,认定地东西死也不撒手……除非他自己不想了,否则谁也拦不了,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一点委屈也不会吃……”
余母叹了口气,擦干净眼泪说:“对,随他爸,说什么就是一声。”
两人扶持着坐到墙边地椅子上,余母已经稳住了情绪,却还拉着她地胳膊没有松开。
吴念这些一本正经地话,其实也是自我安慰,求生意识再强,也只是本能,真的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生命往往是脆弱、不堪一击的。这一点,她比谁都看的清楚……
重症监护室不许家属陪床,每天规定时间规定人数探视,她们守在门外也没有任何意义。
晚上只留看护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她们都回了家里。吴念别墅距离市医院太远,来回都不太方便,余母让她去老院那边住她也实在没有精力拒绝。
保姆晚上煮了清淡地白粥,吴念勉强喝了小半碗,余母一顿饭下来只愣愣地望着勺子一点没动。
每个人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整日里提心吊胆,希望快点挨过去,又怕明天等待她们的是噩耗,就这样纠结虚耗,直到三天后,医院又把余行钧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余母提着的一口气立马松了下来,这么一松人就病倒了,病歪歪地住进了医院。
吴念反而像打了鸡血一般,经历过重症监护室地几天内心煎熬,她彻头彻尾地认命。
她觉得这样也不算太坏,起码没有像两个孩子那样永远地离开,余行钧就算一直昏迷着吧,可他好歹是活着的。
活着总是好的,活着总有希望。
周津给她打来电话,询问离婚后续地事,他其实也听说了余行钧的事,一次事故折了盈开工厂头三把手,重伤一个老总,不惊天也算是动地了,当天就上了本市各大报纸头版头条。
余行钧公司股票大跌,他却丢了一大摊子事要撒手人寰,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吴念在这边沉默许久,思前想后才说:“这事先搁一搁吧。”
周津只知道她当时铁了心离婚地劲儿,其余没有多想,听话这么一说还以为是为了家产,不由地指点:“是不能离婚啊,夫妻存续期间才有资格分遗产,一旦离婚想拿遗产,程序上就麻烦多了,为了省事再想离婚也要坚持到……”
吴念听着刺耳,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周津那边还正说着,没头没脑地被挂了,心里头还有些难以置信,只觉得这女人不知道好歹。
周津把这事学给徐良征,徐良征却淡淡地说:“让你等一等就等一等,就是身边算得上熟悉地人出了人命关天地事也要关心一下,顺便几个月缓不过来神,更何况他们这种几年的夫妻了。”
周津笑着讽刺:“就你懂。”
徐良征没有心思多说,挂了电话继续给病人瞧病。
这是余行钧昏迷的第二个周,吴念这几天都亲力亲为伺候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地事一时之间也实在没有心思计较。
她端着盆子接了水,用手试试温度,拧了个手帕,细致地给他擦脸,脸上干净了又握住他地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
做完这些去换水,端着盆子回来瞧见他下巴又长出青胡茬。男人的胡子还真是旺盛,每天都要刮一次……他似乎更喜欢早晚各一次,只是她没有那么大功夫伺候。
她用湿热毛巾敷了几分钟,拿剃须刀仔仔细细地帮他刮干净。做完这些换了一条毛巾,才又掀开被子解了他的病号服,褪下裤子,手帕放进水里润湿,拧干净水分帮他擦身子,正面一个部位一个部位挑着没有受伤地地方轻柔地擦完。
捏着手帕站起来歇了歇,又用巧劲儿拉着他往一边推,因为他身上还有伤口没有愈合,她不敢用蛮力,最后累地眼前发黑脸涨的通红才挪动他。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两天每天都是如此,有时候想一想,除了会呼吸和死人并没有多大差别。这样的日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想一想他以前潇洒得意的日子,再想一想他现在半死不活地状态,人有时候不知道哪天会天降横祸,无辜波及。什么金钱利益,什么权贵名利,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如健康重要了。
吴念擦着擦着鼻子就开始发酸,她叹了口气,弯着腰帮他换了内裤,又把他翻过来帮他整理好衣服。
不知道怎么地,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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