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出版]》第24章


“我就知道!”主编着急火燎的打断我,“其实我在你这几篇稿子里,就看出有这迹象了。瞧你写的那个拧巴,比文言文读着都拗口。程羽蒙,我提醒你啊,我安排你去尼泊尔,这就是一个工作,你别给我犯那种俗炮小白领常犯的烂毛病。尼泊尔我不用去我也知道,条件是特差吧?人民生活特贫困是吧?但奇了怪了他们生活的还特幸福,眼神特清透,笑容特淳朴,顿时衬的你心怀邪念了是不是?你开始怀疑自己干的这些事儿特别没意义了是吧?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存在感了是吧?哼,出一次国,去一次什么越南老挝柬埔寨,回来以后就不好好说人话,动不动就抱怨北京空气差物价高,人心复杂眼神肮脏。出去前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回来以后开始天天吃斋念经,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这种人我见多了,真不多你一个!别觉得去趟尼泊尔你就能琢磨出来什么,出世入世这事儿,你以为那么简单哪?出去演演游客,在村儿里体验一下生活,拜个佛留个影儿,就顿悟了?那我是不是扎在雍和宫里磕半年头,还能成活佛呢?要真瞧不起现在的生活,就留那儿别回来。要是还得回来过日子,趁早别给自己上这种套。还没高调的资格呢就嚷嚷着低调,还没活明白呢就开始要去伪存真,这是一种最损己不利人的装逼,自己活的假,别人看着累,听明白了么?” 
主编一长段话说下来,我才发现,原来她着急的时候,也是一口的北京胡同串子味儿,完全没有了平时硬凹出来的美籍华人口音。 
我被主编噎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主编也消停了一会儿,缓过一口气,接着说:“我再给你半天时间,给我把稿子改的像样点儿。” 
“……好。” 
“只有半天时间,下午四点前收不到稿子,我就安排小林上。小林没去尼泊尔,她现在写形容词没障碍。” 
“……四点前一定给你。” 
挂断了电话,我呆滞的坐在狭小的座位上,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时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断断续续的下了起来,和昨天一样,不大,淅淅沥沥的,更催人心烦。 
王灿的导游和司机用尼泊尔语交谈着,语气激烈,像是在骂骂咧咧,但居然谁都不动手把车的篷子拉上。雨虽然不大,但车开的快,雨滴甩在脸上,还是挺难受的。 
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电量不多了。雨落在键盘上,我担心过不了多久,电脑就该冒出一阵青烟,只好又重新合上。 
雨势减大时,王灿终于翻身坐起来,把裹在头上的衣服掀开,顶着颗鸡窝头发了会儿呆,然后一脸的不高兴,脚开始在车座下踢来踢去,终于踢出把大黑伞来。 
王灿用脚把雨伞夹起来,放在手上撑开。雨伞打开时,我眼睁睁的看着伞尖戳着了前排的导游脑袋。 
王灿一边把雨伞架在自己身后,一边迎向导游怒视他的目光:“得了得了,有那么疼么,我给你揉揉?” 
我看着坐在我身边,在敞篷跑车里撑着把大黑伞避雨的王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就不能把篷子拉上么?” 
王灿缩在雨伞里,眼睛一眯,“当我真傻么?这篷子要能拉上,我干嘛打伞啊?行为艺术啊?” 
“合着您租的这敞篷跑车就只能敞着蓬啊?” 
“嫌我车不好是么?那你下去啊,我都不用给你开车门儿,你腿一跨就出去了,快。”王灿斜靠在车门边,一脸挑衅。 
“不要和大象摔跤。”我脑子里的LED屏打出KC交待我的这句话。这一路的车要是不成功蹭下去,我都对不起KC刚刚的心机。何况我还得赶紧找个地方给电脑充电,再上网把稿子发给主编。 
看我没反击,王灿更得意了,指指身后的雨伞,“程天爽,你看看这伞眼熟么?这就是你昨天打我的那把伞。昨天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看着在伞下得瑟的王灿,我真忍不住想把那伞拽过来,一把给他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但我还是忍住了,扭头看向路边,任由雨滴七长八短的甩在脸上。 
“呦,今天开始忍气吞声啦?昨儿不还让我管你叫妈呢么!怎么现在没气势了?是被雨淋的么?把捻线儿给浇湿了?……”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雨滴打在脸上,活像是被谁狠狠的,没完没了的迎面吐着口水。 
“王灿,”我冷静的打断他,“你要真这么讨厌我,就让我下车吧,行么?” 
王灿一乐,“别呀,你走了我跟谁找乐子呀。呦对了,“乐子”这词不能说,一说你就要窜,来,再窜一次啊?……” 
左耳朵里,还回响着主编劈头盖脸骂我的话,右边,是可逮着机会讽刺我的王灿,两股声音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团,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你的人生真失败。 
“……程天爽?天爽?哎你今天怎么这么不配合啊,快点儿,你表演的时间到了啊……” 
我看一眼王灿,然后把手搭在车门上,用力一撑。 
我想跳车。 
车开的飞快,但我还是迅速的把半个身体放在了车门外。 
“你丫干嘛啊!” 
就快要整个人翻出车的时候,王灿扑上来用力把我拽了回来。司机吓的赶紧在路边刹车,我和王灿在后座滚成一团。 
“疯了吧?作死啊?你死了我是埋你还是不埋你啊?”王灿指着我鼻子大骂。 
这暴乱我不闯了,不管是我的暴乱,还是尼泊尔人民的暴乱,我都想不出解决办法,不如先跳了车再说。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点儿什么。其实主编骂的没有错,我一直对生活起着邪念的,在怀着邪念的路上,我自己跟自己死缠烂打,愣是把正常的生活憋出了腰间盘突出。腰都歪了,心能不斜么。 
这几天下来,我有时候想成为拉辛,有时候想成为KC;甚至有时候都想变成王灿,想犯混蛋的时候,就说一不二的去犯混蛋。但现在我突然意识到,我想成为其他人,但也许没有一个人,想成为我。 
司机和导游用尼泊尔语骂骂咧咧的重新开车上路。我坐着一动不动,王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不是真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吧?” 
我没动,也没说话。 
“不是因为我吧?” 
我还是没说话。雨越下越猛了,这辆破车里,都快开始积水了。 
王灿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表情,然后自觉的坐远了。 
“行,我不招你了。你别冲动,气性别这么大。跟你说,跳车其实摔不死,我家老头以前特喜欢在车上骂我,有好几次骂骂把我骂急了,我打开车门就往下跳。你要是能查着这两年长安街上的监控录像,录像里当街跳车的人,基本上都是哥们我……” 
我看一眼王灿,还没说话,王灿竖起手挡住自己的嘴,“我不说话了,不说了。” 
车厢里一片沉默,除了司机时不时的会回头警惕的看看我。 
过了一会儿,王灿默默的蹭过来,把那把黑雨伞挪到了我身后,然后又默默的蹭回去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前面的路上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停在路边的大巴车,而且车越聚越多。导游的情绪开始焦躁起来,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果然,快要开到国道入口时,再也走不动了,很多大巴车都横七竖八的停在路边。 
封路了。 
前面的路一团混乱,游客的车不多,大多是当地的一种tata车,体型庞大,画的花里胡哨,有的车还通体都撞着彩灯,这些车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司机还坐在车里按喇叭,那喇叭估计也都是专门订制的,能按出七八个音调来。路旁边,是一条大河,路前面,是 tata车阵,我们冲无可冲,躲无可躲。 
“就说我们要赶快走!你不听!现在走不了了!”导游回头看着王灿,表情有点儿气急败坏。 
王灿一脸淡定,“哦,咱们来晚了,就走不了了,那前面这些车停这儿干嘛呢?溜鸟呢还是野餐呢?” 
“要是早点走,就能离开了。”导游还是觉得不能释怀。 
“要是我不来,你还挣不着我钱呢,哪儿这么多假设啊?……” 
“请问,”我出声打断了王灿噎导游的话,“这路,大概会封多久啊?” 
“不一定,”导游丧着脸回答我,“一般起码要一天,因为前面可能就是暴乱的现场,不到晚上他们不会散开的,路就一直堵着。” 
“好,谢谢。” 
我背起包准备下车,王灿又一把摁住了我,“你哪儿去啊?” 
“我必须得走。车不让过,人总不能拦着吧?我自己穿过去。” 
王灿把我背包一拽,扔在自己身边,“你别瞎折腾了程天爽,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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