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祭》第91章


“下雪了?”她问。
“嗯。”他拉开窗帘让她看外面,刚刚降临的暮色印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这还没走出城市的边际,已经有种长河落日圆的苍茫之感。
“快来吃东西吧,这儿特色小吃挺多,不知道你会喜欢哪种,我都买了一点。”
食物的异香充满了整个房间,她面前有酿皮和烤包子,还有最地道的拉面和酸奶,她舀了一勺那酸奶,刚才封闭的食欲仿佛被这朴拙的风味重新打开了,她又舀了一勺,然后再一勺。
“别光吃这个,不饱肚儿的。”穆皖南含了丝笑意看她,指了指她面前的酿皮,“以前好像跟你一起在南城吃过这个,这可正宗多了,你尝尝。”
她却留意到他面前那一大碗白气袅袅的热汤,不明成分的汤料浮浮沉沉,他用手把馍掰开了蘸汤,看起来热乎极了。
“你的怎么是这个……好吃吗?”
“你想吃这个?”他笑意更深了,“这是牛杂汤,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吃这个,但当地人都说好吃。幸好,我找人家要了两个馍,你试试?”
牛杂汤很香,又放了许多胡椒,喝一口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积蓄的寒气和郁结一下子散去,食物给人最原始的满足竟然是这样的。
穆皖南就在一旁慢慢撕着手里的馍看她吃,她喝剩下的半碗汤他接过来喝完,乐言惊异得说不出话。
他从来不碰别人吃剩的东西,讲究到连头一晚剩下的菜和饭都不喜欢吃。
乐言的食欲还是有限,但两个人还是把买来的食物基本上都消灭了。
穆皖南有些严肃:“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可能是咱们在青海的这段日子条件最好的一天了。你辛苦一点,今晚好好休息,那个氧气瓶,实在不舒服的时候用一下,不要太依赖了,否则你始终适应不了这边的低氧环境。”
到时他们驾车翻越雪山山口的时候,她还要有一点精神和心力看看这人间胜景才好。
一觉醒来,头一天的不适感已经好很多了,就是身体还有些乏力。
今天要乘大巴车,大约两小时到达目的地。
穆皖南比她起的早,坐在酒店大堂里等她出来。他今天一改往日西装革履的商务形象,穿一套颜色十分鲜亮的冲锋衣,戴了墨镜,见到她首先问:“今儿还难受吗?这样穿冷不冷,外头雪很大。”
她摇摇头,“还好,已经好多了。你……也要去共和县?”
她今早推开窗,外面是银装素裹的世界,雪粒子夹着北风刮在脸上生疼。这样恶劣的天气,想必路上也不会太舒坦,她其实很怀疑,他这种乘个飞机经济舱都要黑脸的大少爷怎么愿意跟那么多人挤两个小时的大巴车。
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的眉眼,但乐言仿佛还能看到他微微眯眼的表情:“你以为我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去看光伏电厂?”
他不等她再说话,拉起她的箱子,“走吧,出发了。”
他当然是不可能去乘大巴车的,酒店门外已经停了一辆越野车,驾驶座上的人下来将车子交给他就走了。
穆皖南打开后备箱将两人行李往里放,对乐言道:“愣着干嘛,还不上车!”
高原空气干燥,乐言忍不住舔了舔唇,“我们要开这个车去?”
“嗯,舒服一点,也自在一点儿。”他生怕她又说出什么他不爱听的话来,缓下语气道,“离开西宁,海拔会越来越高,你高反身体不舒服,开这个车不至于太累。”
本来以为她还会跟他争论或者呲哒他两句,谁知并没有,她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没有一丝犹豫,倒是他在原地愣了几秒。
大少爷虽然任性,但她知道这样的安排确实更好,出门在外,最要紧的是完成任务而身体不要出现意外。
他们从西宁出发继续向西,路面笔直辽阔,见得最多的是旅游大巴,方向都是往青海湖。
穆皖南笑了笑,“我们这一路过去,也能看到湖。”
乐言却留意到车载导航上的目的地不对,她问:“我不是要经过倒淌河?”
“先跟我去趟海晏,再往共和的方向去。”
这下乐言蹙紧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海晏在另外一个方向,跟我们的行程完全没有关系。”
他凭什么这样自作主张?
穆皖南手握着方向盘,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的茫茫雪原,话说得很慢:“你看到这场大雪了吗?我问了经验丰富的当地人,也咨询了气象台,这场雪一时不会停,可能会变成灾害。我们就这么直接闯进共和县的塔拉滩去,那边已经沙漠化没有村落和人群,我怕到时候我们会出不来。”
乐言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会有雪灾?”
“嗯,很有可能。”
“那为什么要去海晏?”
他回头看她一眼,“因为那里有可以帮到我们的贵人。”
☆、第81章 海晏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乐言和穆皖南才到达海晏县境内。
雪越来越大,一路上都有因车子抛锚和打滑而发生的交通事故,令人心惊。
穆皖南开车十分稳健,像是安抚乐言似的,“别怕,我租的这车性能好,我车速也不快,不会像他们那样。”
白茫茫的环境很容易产生视觉疲劳,她问:“要不要我换你开一会儿?”
他笑笑,“你还在高反呢,这一路过去海拔越来越高,你还是顾好自己的身体,累了就闭上眼休息会儿。我开几小时车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没有进县城,而是直接去了牧区。冬天的牧场有些萧瑟,看不到牛羊满地、芳草连天的情景。
穆皖南随意将车停在一个房子面前,让乐言在门口等一会儿,他上前去向一个年轻人了问了两句什么,对方抬手指了另外一个方向。
“走吧,他到人家牧民家里去了,咱们去找找。”
乐言有些好奇,“我们要找的到底是谁?”
“老林,以前大学睡我上铺的兄弟。”
乐言更惊讶了,他的大学同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穆皖南猜到她的疑问,“他家就在海晏县,不过是在另外一个小镇上。他大学毕业后本来也有机会留在北京,但最后还是选择回来了,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但一直都有联系。他是个全才,什么都会,等会儿见到人别太惊讶了。”
他们没开车,徒步走到牧民家里去,一路上还问了几个人。
天太冷,虽然已经武装到牙齿,但乐言还是觉得手脚都冻得发麻,加上低氧环境,她每一步路都走得吃力,速度快不起来。
穆皖南放慢脚步等她,最后干脆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她想挣脱,但他突然停下来,原来他们要找的牧民家已经到了。
她看到有个穿深色棉袄理平头的汉子正帮着牧民把死掉的羊从圈里拖出来,隔着一段距离,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觉得那大概是个中年人,个头不高不魁梧,却很有力气也很有主意,边拖羊边用当地口音跟牧民说话。
穆皖南喊了一声:“老林!”
汉子转过身来,又惊又喜似的,从羊圈那边跨出来,几个大步朝他们走过来,哈哈笑着:“穆皖南,你还真来了!”
两个人四只手握在一块儿,热情得像胜利会师似的。乐言这才看清楚,老林面上带着高原日照的颜色,黝黑沧桑,年龄应该是跟穆皖南差不多大的,却看着显老,竟已像是真正的中年人了。
岁月真是善待穆皖南,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老林也留意到她的目光,问道:“这位是嫂子吧?你们结婚时候的照片我见过,这么多年了,你们夫妻俩的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穆皖南一把揽过她,毫不吝啬地介绍:“这是我爱人俞乐言,咱们念大学那会儿,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老林笑着跟她握手,乐言礼貌地打了招呼,回头狠狠瞪了穆皖南一眼。
老林回头跟那户牧民又交代几句,就回头领着他们往回走了。
乐言忍不住扭头看那几只躺在地上的死羊,“那些羊……是冻死的吗?”
“对。”老林浑厚的声音略带沙哑,“我们这儿的雪已经下了两天,这家人的羊一下死了几只,我就过来看看。”
“雪灾?”穆皖南问。
“还不算,不过也说不好。”老林轻轻叹口气,“牧区就是这样,比较怕冬天,总有冻死的牲口,难免的。就连有些年纪大的老人,冬天也熬不过去,所以都要特别留意。”
乐言和穆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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