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时也延长了留在实验室的时间。他似乎又研究起了新的东西; 从早忙到晚,三餐也都是吃的浓缩胶囊,而不是平日里精心烹调的饭菜。出现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在渐渐减少; 唯有囚笼中的阮枝筱见证那座漂亮的不知名仪器的诞生。
那实在是可以称之为“漂亮”——剔透的透着蓝光的壁罩,不算底座大概有两米左右高,足以容纳成人大小。上下的底座是颜色稍深些许的金属,如同老树的藤蔓,贯通了实验室的天花板和地板; 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风间时甚至还有心情拿着刻刀; 细细地在底座雕刻纹路。他问阮枝筱喜欢什么花,小姑娘还在思考; 他便已经代为回答:“梦兰花很适合你。”
特制的刻刀能轻易在金属上留下痕迹; 风间时眼含笑意:“梦兰花,也叫水晶兰,不过世人爱叫它‘幽灵草’或者‘死亡之花’。开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长于腐肉泥壤,是寄生植物;浑身通透雪白,更妙的是能够在幽暗处散发出白色亮光。无毒; 脆弱,罕见,且……”他落下最后一笔,勾勒出梦兰花低垂的花房,“难以人工培育,包括移植。是不愿意人掌控的东西呀?”
“晚安,潘……不,还是叫你梦兰好了。”风间时收起刻刀,处理后地上的残渣,他对阮枝筱微微一笑,温柔得像邻家大哥哥一样,甚至是带着些许疼爱和遗憾的,“要是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你会是非常优秀的审神者的。明天见。”
实验室的大灯被关上,只有几盏昏暗的小灯被留着,给阮枝筱照明用。梦兰和荼蘼。小姑娘迟缓地想,风间先生大概是一个很爱花的人。
………………
…………
……
第二天,阮枝筱被嘈杂声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难得全员聚集在了实验室中。旁人惊慌无措,而风间时却依然从容不迫。不知他说了什么,安抚下了其他的工作人员,而下一瞬,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了阮枝筱。
他们的眼神是狂热且期盼的,如同溺水者手上的最后一块浮木。
阮枝筱被风间时从玻璃牢笼中牵着走出来,但他步履不停,紧接着就要将她送入那座漂亮的仪器当中。小姑娘抬头看着她亲眼目睹全过程的仪器,突然道:“我会死吗?”
“不,你不会死。这个仪器只是抽取你身体的灵力作为能源,而你的灵力是源源不断绝的,所以……更准确来说,你只是会睡着罢了。”永恒的沉睡,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只是这一次不会有王子登场。风间时揉了揉阮枝筱的发顶,几乎是在哄疼爱的妹妹:“梦兰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们……在外面?”阮枝筱难得话多,她扬起头看着风间时:“我想……见见他们。”
“嗯~可以哦。”风间时纵容般答应得没有丝毫犹豫。他调开浮动的监控摄像头,还特意调整为双向的视频模式,把小姑娘往前推了推:“说话也可以。”
视频中,战争的狼狈没有饶过任何人。一张张熟悉入骨的脸庞在眼前掠过,阮枝筱却没有任何停留,忽略所有焦急地询问,她的视线落在了福泽谕吉的身上。太长时间没有和人沟通,她忘记了该怎么笑,努力之后还是不得法,她索性放弃挣扎,只是面无表情地问:“……福泽先生,现在,我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了吗?”
福泽谕吉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向来肃穆的脸上露出生硬笑意:“阮君在说什么呢?你早就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之一了。”
“……谢谢您。大家也……都辛苦了。”阮枝筱说着,慢慢地鞠了个躬,“还请……珍重。”
风间时切断了视频,下一秒,实验室传来了更加明显的震感。分明已经没有时间了,他的口吻却依然轻柔:“梦兰,好了吗?”
阮枝筱点点头。她走进仪器后,罩壁自然而然地合拢,很快便是沉沉睡意袭来。她蜷缩成一团,却有风温柔地自下而生,让她轻松地悬浮在管道正中。那一刻,她的脑海中浮现起无数张脸,井后世界的荼蘼小姐、福泽先生、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古怪的救命恩人五毛神夜斗和雪音……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个夜晚,忽然出现的“三日月宗近”。
诞生自她的愿望并深爱着她的神……啊。
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回应呢?
阮枝筱闭上眼睛,一声叹息淹没在最后的笑容。
比预计中还要强烈的蓝光暴涨,风间时最先察觉到不对劲。试图操控仪器却毫无办法,他猛地扭头看向仪器中的阮枝筱,其他工作人员恐惧的咆哮揭露了真相。
——“她自爆了!!!”
第139章
阮枝筱当然没死; 或者说; 她差一点点就死了——如果不是她‘入社’了的话。
福泽谕吉的异能是能够让武装侦探社的成员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 而阮枝筱成功将自己的灵力控制在极限之后引爆,险险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但后遗症也不是没有:她的身体被破坏得百孔千疮,正常的灵力机制也损毁殆尽,以后就……再也不是灵力者了; 甚至体质还会比正常人更弱一些。
与谢野晶子甚至不需要做“术前小准备”,当场就能够对她使用异能,当时情况的危机程度就可见一斑。
“聚聚你吓死我了!!!呜呜呜呜我都以为……你才多大啊你都没成年呢!你都乱想乱搞些什么啊!”苏晓把复原好的阮枝筱抱在怀里; 嚎啕大哭,“你知不知道我们最不希望受到伤害的就是你啦!而且你出了事我们也不OK啊!你都不晓得,当时你们家那些的表情,我都觉得自己要——”
“苏晓小姐,请慎言。”烛台切光忠; 或者说披着烛台切光忠外衣的‘神’; 礼貌地隔开了苏晓与阮枝筱,“您太用力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注意……聚聚你疼吗?”苏晓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又担忧地要凑过来。
“我没事呀?是光忠和酥酥你们太紧张了。”阮枝筱笑着晃了晃胳膊腿,“我又不是病秧子。没问题的。”
也不是没有好事:虽然阮枝筱不再是灵力者了,但“神”已经降世,并不像付丧神那样需要灵力的维护,他们需要的只是信徒的信仰,所以阮枝筱家里那一堆……嗯; 因为习惯了以往的相处模式,名字和外表什么的也都懒得改了,还是维持原样。
只是知道真相的人不免多分了一些注意力和好奇,毕竟这可是……活生生的“神”啊。江户川乱步的好奇心能杀死九只猫!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即便阮枝筱不再是灵力者,福泽谕吉也并没有要把她开除的意思。她依然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员,但更倾向于文职和善后抚慰的后勤工作。酒吧那边的工作当然辞掉了,可小姑娘依然经常会去看望渡边店主,和太宰治一起。
织田作之助仍旧没回来,但阮枝筱已经不再去问。既然所有人都希望那个人是去休假好好休息了,那她为什么不相信呢?
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就不愿跟她多说什么了,阮枝筱只了解一个大概:她失踪以后,彭格列和武装侦探社将港口黑手党作为突破口,要找人,这时候陌生的压切长谷部也找了过来。
那位压切长谷部是初代审神者的遗刀。当时时之政府为了完善改造技术,拿天然灵力者的初代审神者们做实验,幸存者潜伏起来为了复仇而努力。找到阮枝筱也是因为知道她是时之政府的目标,利害一致,所以想要结盟。
种种前尘掠过不提,至于推翻政府以后,那些工作人员和风间时的下场,阮枝筱也没有过问。福泽谕吉原本来问过她的想法,但小姑娘想了很久,还是保持了沉默。社长便叹了口气,将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
时间坚定不移地向前推进,新的日子照样会来临,幸好,她所珍惜的一切都还在。
阮枝筱再知足不过,只是偶尔和苏晓、夜斗他们聊天,再也看不见他们眼中的世界了,可这并不影响什么。她还是“阮枝筱”,一如既往。
………………
…………
……
把需要交给太宰治的文书装好,阮枝筱蹦蹦跳跳地准备出门。拐角处,她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竟然有人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又饱含笑意:“猜猜我是谁~”
是女孩子。而且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阮枝筱苦思冥想,却说不出到底是谁:她的女性朋友还是屈指可数的。
“哼哼~”对方将手松开,两眼的橘色长发飘散在风中,阮枝筱睁大眼睛,撞入了湛蓝的另一双眼中。甜美可爱的“少女”张开手,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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