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送花给我》第42章


她举着个饺子,诧然地被他抱着,仰头望他身后的灯管:“林今桅……?”
十二点时,两人各自抱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饺子,边吃边跟电视里一起倒数。到零秒那刻,电视里爆发出欢呼声,外面也传来了轰隆隆的烟花声。
客厅大落地窗的窗帘早早被拉开,她扭过头望天空绽放的五色华彩,而他夹个饺子放到嘴里慢慢嚼,评价:“咸。”
……这小子好歹也搞清楚点什么叫做“吃人的嘴软”吧!
“喂你吃不吃?不吃再给我两个。”他说着就把筷子伸往她碗里。
“你不是嫌咸么!”
“嘴长我脸上,你不随便我怎么说~”
“……”这家伙真是各种欠扁!
然而这样的相处多好。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么幸福。
虽然“幸福”这个词汇,曾被莫卿蹲在黑暗角落里用力地划掉。
闹腾到凌晨三点多,两人才各自回房。莫卿踩上两阶楼梯,回头看过去。
似乎没料到,站在客厅里仰头看着她的林今桅怔了怔,旋即又露出吊儿郎当的笑容:“想要晚安吻?我很贵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个……之前的电话,是谁打的?”
果然还是无法不在意。对于他在那之后流露出来的恐惧,虽然隐藏了起来,然而眉宇间偶尔表现出来的心不在焉,让她无法装作没看到。
“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吧?”他驴唇不对马嘴地问,“无论发生什么事。”
“……嗯。”
“那就行了。”他转过身去,挥了挥手,“晚安。我爱你,莫卿。”
最后那五个字说得很快,并且只肯背对着她,而威力并未因此而减少分毫。
莫卿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飘回卧室的,关上门之后,居然像个笨蛋一样低头傻笑起来。
——如果幸福就是这种感觉的话,那么请让它一直延续下去。
大年初一的莫卿是在快中午时,被夏续叫起来的。她接手机时还在迷糊:“喂……”
“新年快乐。”夏续的声音有些沙哑。
“新年快乐……你感冒了?在乡下很冷吧?多穿——”
“我没回去。”
“哦……诶?!”莫卿清醒一点,“没回去?那你在哪里?一个人?”
“我去找了我妈。”
莫卿完全清醒过来:“……诶?!”
听人提过,夏母离家后,嫁了个身有残疾的高龄富商,全世界瞎了眼都看得出这桩婚姻的最真实意义。那富商倒也肯出钱出力,将夏母弟弟从牢里弄出来,还安排了份挺不错的工作。
人人都说,夏母真是因祸得福。本身条件也不错,早点离了夏家这不好日子就来了么?
“我在车上,就快回来了。姐,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夏续鲜见的果决,迅速报了碰面的时地,就结束了通话。
他翻出手机相册,里面只存了一张人影模糊的照片,拍的时候因她正好回头而紧张得抖了一下。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靠到长途巴士的椅背上,扭头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田野风光。
自己突然在年夜里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清楚地看到她脸上无法被浓厚脂粉所掩盖住的惊吓,像看到来索命的鬼,下意识抱紧手中的男孩,好像只有那个才是她的亲生儿子。
她把男孩交给保姆,用力扯住夏续的手臂,拽到庭院最深处角落,确定四周连死人都没有,气急败坏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切都和记忆相差无几。
那时幼年的夏续坚持不懈地打听到母亲的去处,鼓起天大的勇气从父亲口袋里偷拿一百块钱,艰难地找到这个地方。这女人看到自己那一刻,脸都绿了,把自己拖到没人处,劈头盖脸地叱问:“谁让你来这里的?!是那个贱男么!”
没有人允许,也没有人指使,小孩子想找到妈妈,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他被她随手扔了两百块钱打发回去。他一路哭到家,天色已经黑了,家里灯火通明,传来父亲滔天的怒骂声,看来已经发现少了钱。他心里发颤,转身跑到废弃小屋,把所有钱藏在墙角洞里,努力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回家。
刚踏进家门,一个椅子扔过来砸到他小腿,吓得他一个哆嗦,痛都不敢喊:“我,我到同学家看书,不小心睡着了,刚刚才醒……”
夏父懒得管他,继续骂道:“你给老子过来!有种偷没种认是不是?!”他一把扯过挡在中间的妻子用力甩到一边,“滚一边去!你教的好女!什么不好做去做贼!都是一群贱货!你说不说?那一百块钱是不是你偷了?!”
夏续一怔,紧张地望向沉默的人。
是跟着继母在几个月前住到家里来的新姐姐,此时正贴着墙角而站,身体绷成一条直挺的钢筋,以一种倔强而狠戾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的父亲。
“你还有脸瞪我?”夏父越发恼怒,狠狠朝继女脸上扇了一巴掌,“知不知道做贼是什么下场!”
“不是我偷的!”她嘶哑地喊,“我没偷你的钱!你少冤枉我!”
“你还倔?!老子看你还能倔成什么样!”夏父从旁边抽起扫把就往她身上狠狠地打过去。
她被打得蹲下去,浑身蜷缩成一团,双手抱住头:“说了不是我偷的,我没偷你的钱!”
莫母试图劝阻,被丈夫同样抽打起来,最后只能坐在地上,捂着脸低低地哭。
房里一片狼藉,吵闹得像第十九层地狱。
夏续望着被父亲狠狠抽打的莫卿,紧紧抿住了嘴。隔着衣服,他按到里面被母亲拉扯时留下的淤青,一直疼了回来,而自己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疼痛。
从那一刻起,他彻底学会,要怎么从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秘诀是:在你该沉默的时候,就一定要闭嘴,无论是谁要因此为你买单。
这样卑劣的秘密,让他得以在黑暗中生存。
其实并不愿那样对待莫卿,因她是这片见不到头的黑暗里唯一的光芒。
时到如今,他所能唯一拥有的,最不能失去的,就只有她了。他无数次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茫茫的、阴冷的黑暗洞穴中,听到从四面八方灌过来的汹涌潮水,而她是唯一的浮板。
如果不能让她带着自己离开这个地方,那么就该死扯着她,让她和自己一起被潮水淹没头顶。这个世界太肮脏黑暗,他们无法独自生活下去。
他坚信,只有彼此,才能拯救彼此。
所以当林今桅数次提起自己无法保护到她时,觉得可笑。在这个世上,没有能人比夏续更有资格保护她。如果一定会出现,必然被迅速抹杀。
陈嘉那个蠢货是这样,林今桅也会是这样,没有任何意外。
夏续揉了揉自己被面前女人拽得发疼的手臂:“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舅舅在哪里?我想找他。”
“……你找他干什么?”
“稍微有点小事。”夏续所有的表情敛成眼中冰冷的审视,“过了这一次,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出现在你面前,阻碍你现在的生活。”
只要自己的生命中再没有拦路石,那也不会再去做别人的拦路石,多公平。
“你在威胁我?!”
“不,妈妈,你怎么会这么想。”夏续依旧用小时候的口吻叫她,“我只是想打听下,当年舅舅轧死那个小女孩的事。”他笑得令亲生母亲毛骨悚然,“因为很有趣。”
怎么会没有趣?有几个人想得到,世界那么大,却总会在这几个人中兜圈子。自己这样痛恨林今桅的原因,除了莫卿外,根本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和平共处!
是林家害得夏家支离破碎!他林家关起门来沆瀣一气,父亲出轨小三进门私生女争宠什么的都只是他林家的事,凭什么要牵扯到夏家头上!林今桅的妹妹要死就去死,为什么要爬到车轮下自己送死?!车子停在那里,她自己送死又能怪得了谁!林旭平那老东西不肯女儿平白死,要律师最大限度控告身为司机的舅舅!
不是这样,母亲不会和父亲离婚,所有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在林家时,天知道他怎样才忍下将林家父子活生生咬下一口肉的冲动!而林今桅尤嫌不够,居然连最后的退路都不给他,连莫卿都想要抢走,那么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找死!
夏续的手指猛地一按,指节颤抖着泛白。他望见光滑可鉴的车窗上,倒映出自己狰狞扭曲的脸。
***
夏续听到她声音:“夏续,这边!”
他循声回头,表情一瞬间柔和,快步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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