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送花给我》第50章


夏续抿紧唇角望着莫卿,恍然的一刻让她回想起小时候的他。那个时候,夏父每次喝醉,回家扯到人就打骂,夏续从来不反抗,可也从不妥协。他总是会咬紧了嘴唇,安静地哭泣,默默地忍受。
所以她心疼他,一直想要保护这样的他,她以为,只要自己不断地努力,就能和他一起拉扯着爬出那个阴冷的洞窟。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会忽然露出原形,让她发现,原来他是洞窟里最危险的那条蟒蛇。
“他林家当初——”
“当初是你舅舅醉驾,是他不检查车底状况就开车!”
“是林芷自己找死爬进去,怪得了谁?!”
两人已经争论这个问题无数次,可从来得不出结果。
“我不跟你说了,我一辈子都跟你说不通。”
“不和我说?”夏续拽住她的手,“去找林今桅说?你信不信我能让他更惨!”
“信,当然信,我弟弟这么聪明,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事?”她回头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这场报复,夏续成功得空前绝后。
***
莫卿从医院出来后,去了关押所,请求与林今桅见面。她必须要劝服他接受律师的帮助,他的人生还很漫长,不能再有任何污点。夏续已经答应了,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只要他配合律师,一切都会很容易解决。
可是林今桅拒绝了和她见面,一如他拒绝那些律师一样。
莫卿无法,等待了两个小时后,只好离去。所幸路上遇到了陈年旧友,才又折返,继续等待。
等待的时间十分漫长,莫卿神色平静,唯有紧紧盯着墙上挂钟的眼睛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你别这样。”
她抬眼,半晌才干巴巴地说:“谢谢你,赖子。”
“跟我客气什么。”赖子笑得无奈,“……怎么会这样?”
赖子如今俨然混得人模人样。他与林今桅一直保持着亲厚关系,甫一听到林今桅出事,立刻就往外跑。路上遇到莫卿,得知林今桅不愿见她,便提出帮她瞒过林今桅,以他的名义向林今桅申请探视,想必不会再被拒绝。
事实证明,被林今桅唾弃憎恶彻底的只有莫卿一个人,狱警很快便来通知他俩,林今桅同意了与赖子相见。
房间的另一张门被打开了,赖子站起来:“今桅!”
进去才几天,林今桅的身形已经消沉,下巴远远看起来是青色的,有紊乱的胡茬,头发也乱糟糟的。他垂着眼走到桌前,才抬眼望赖子,第一眼就看到他身边的人,立刻果断地转身离开。
赖子忙叫他:“今桅——”
莫卿腾的站起来,冲上前用力地扯住林今桅的手臂:“林今桅我求你站住行不行?!”
她从来不会求他,即便是当年她被夏父毒打,也只是半夜打他的手机,然后沉默着哭泣。因为她一直都是绝不肯低头的人,也不肯撒娇,不愿认输,这些曾令林今桅那样痛恨而无可奈何,然而又那样地迷恋。
那个时候他用尽了办法,就想看到她偶尔服输的样子,想听到她对他低头认错的声音。可每每到了最后,无论是因缘何起,都会是他先去找她,然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和好——又或者,她根本一开始就只当是他在无理取闹地耍脾气,从来不在意。
他也想像她那样淡定,但丝毫做不到。他没办法让冷战继续下去,他惧怕任何可能因此产生的差错。那时候和她一起去看电影,男主角和女主角那么顺理成章,然而只是一次误会和争吵,男主角头也不回地把女主角抛在身后,就是这么一走,从此两人错过一生。
影片落幕后,两人随着拥挤的人群出去。林今桅在心里狠狠地嘲笑着男主角的愚蠢,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想,自己这般英明神武能伸能屈,才不会步这种后尘。
他一直都那么笃定,只要他做得足够小心翼翼、万无一失,她就不会离开。
然而她还是离开了,以一个荒诞的理由。
他思考了整整一夜,抽掉了半条烟,差点咳死,最终还是没能想通。放下所有自尊去找她,换来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一切都只是阴谋,她从一开始就恨极了他,厌弃他,憎恶他,像所有其他的人那样,对刻薄狠辣的林今桅嗤之以鼻。她说她从来没喜欢过林今桅,她不过是和夏续联手利用他,顺便狠狠地玩他一把。
他死死地记住她蹲下身,把他扔过去的钱和银行卡拾起来擦干净灰土的样子。那是他所见过最恶心的场景。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却可耻地仍然在为心里为她找尽理由开脱。最后他想,也许她是被夏续胁迫也说不定呢?
于是他打听她就读的大学,买了火车票连夜过去。到时是圣诞节的晚上,他在偌大的、陌生的北方寒冷校园里转了很久,终于打听到她所在班级搞晚会的教室。
他一口气爬上了七楼,已经完全做好心里打算。即便她真要钱,给她就是了,家里又不是没钱,以后也会是她的。她要什么,只要他有,全给她就行了,即便她要看他的心脏,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挖出来,用双手捧到她的面前。
即便她从没爱过他,痛恨他——他可以道歉,最初始对她态度恶劣是他的错,他甚至可以趴到尘埃里去,可以对她俯首认错,可以做任何的事,只要她肯给他再一次机会,他们可以重新开始。时间还很长,他可以从头开始正式地追求她,终有一天,她会像他所期待的那样爱他。
一旦想通,心里便豁然开朗。他的心情雀跃,透过窗户望见被同学拉扯到了教室中央的莫卿。她在人前向来不怯生,大方地笑着说什么。林今桅走到后门,悄悄推开一小条门缝,里面的晚会正到热闹高潮,谁也没注意到这里。
他看到夏续被人推扯到莫卿身边,所有人都起哄。
然后夏续和莫卿坦然地接过旁人递过去的杯子,在一大片震天的喊叫声中喝起了交杯酒。他俩的神态十分坦然自若——有什么好不自然的呢?本来就是一对,只有林今桅这个蠢货才会想象那些不着边际的荒诞童话。
林今桅退后一步,从缓缓合上的门缝里看着和旁人笑闹的莫卿,直到眼前一片黑暗,他转身离去。他甚至无法再欺骗自己:啊,她是被夏续胁迫的,故意演戏来骗自己的……不,其实只有林今桅在自欺欺人,你看,人家在没有你的时候,都这样亲热快乐。
又时隔五年,在突兀的场合,他再次看到她,以及万年阴魂不散的夏续,都说不清自己作何感想。五年的时间,早就物是人非,林家垮了,他俩居然还在一起,只能说天生一对、感情深厚,那么自己能怎么样?
只能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当夏续对自己说那些话时,何尝不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然而,他受不了夏续以胜利者的模样趾高气昂,更受不了,夏续以那样轻蔑的态度来侮辱她。他甚至想过,夏续要是真如自己那样爱她,倒也算了。只要她能够幸福,他也可以退一万步来成全他们。可是,夏续不爱她,只是在利用她来报复自己。
他无法忍受夏续所说的一切,无法忍受被自己那样珍而重之地捧在心口的人,却被夏续那样轻描淡写、不屑一顾地扔到地上狠狠地用肮脏的鞋底踩上去。
所以他的动作远快于理智,反应过来时,夏续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周围女人和孩子们不断发出尖叫声。
他低眼瞥见她乞求的目光,甘心做小伏低的样子就差跪下了。何其熟悉,当年他也是这样的姿态去求她,甚至如果她让他跪下,他也会二话不说地照做。然而她连这种机会都不屑给他。
狱警叱喝着过来扯她,可她眼神执拗,死死地拽住他的手,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这个固执的死样子也很熟悉。
他挣脱开她的手,回身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沉默地望着桌面。
赖子松口气,把莫卿推回椅子坐下:“这才对嘛,有话就说,当给我面子。”又朝狱警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他俩这……”
狱警也非不近人情,摆摆手示意没事。
有些人和事很容易就会随波逐流,而有些人和事,过了一万年都不会变。像她以前就喜欢无处不在的跑出来,事后又满脸无辜把他推开。到了现在,明明是她纠缠不休地闹着要见他,可当他终于肯坐下来听她说话的时候,她又一个字都不说,一味低着头,好像现在被关起来的犯人是她。
许久之后,赖子打算暖场,却听到林今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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