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第30章


楚梓霖接过,勺子在杯中轻摇慢转,咖啡的浓香中在空气中陶陶然,绵绵不绝的在鼻尖荡漾。
“你有几天没去城西了吧!”楚香抿了口咖啡问道,这几天母亲一直安排他陪着甄研欣,不是挑首饰便是做衣裳,他虽不想却也说不得什么,再加上那甄小姐每日天一亮便过来,他就是想去,怕也不得空。这个婚礼……最高兴的人便实属她了吧!她不会不知在婚后梓霖是要纳了慕初去,却不想为何还是这般高兴,仿佛根本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听着她的话,楚梓霖只是点头,眼睛望着斜前方的一大片梨树,目光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透。
“委屈慕初了,不过婚后咱们母亲跟她接触的多了,兴许会慢慢了解。”
“但愿吧!”楚梓霖叹息般开口,事到如今,他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何苦要管别人怎么看。
“她怪你吗?”
“多少是怪的吧!……我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明不明白我的心意。”
楚香轻笑着摇头,他一直聪明,怎么这会却糊涂了起来。
“她若是不明白你,又怎么为了你甘愿为妾,宋小姐怎么看也不是攀强附贵之人吧!”
楚梓霖点头,眼上有一闪即逝的内疚与愧怼。
“委屈了她,我于心难忍。”
楚香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感情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能在一起,那便是莫大的缘分了。
“你该庆幸,倘若大姐也跟宋小姐这般幸运,那就是死而无憾了。凡事要往好的想,你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不要只在乎眼前,甄氏到底也是聪慧之人,婚后久了她自然会发现跟你不是一路人,届时必回自寻路子。眼下你只要跟慕初好好过,那便就是幸福了。”
“嗯。”
楚香点头,杯中的咖啡要已凉透,一阵清风吹来,硬生生的便打了个寒。
“近夏了,这早晚天气还是差这么多,你也别吹太久,早点休息。母亲不是安排明天去挑家具,别到时一脸疲倦叫人碎嘴。”
“我明白。”楚梓霖答着并不抬头,看神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楚香转身欲要下楼,正施施然跃过台阶,便又听到身后人的出声。
“这么多年来,大姐可曾再想过嫁人……”楚梓霖问着转身,不期然的对上楚香错愕的眸子,今夜她穿着白色乔其纱的真丝旗袍,此时身子侧对着他,越发显得弱质芊芊。
而楚香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样的话,这么些年来,除了母亲有事没事会提到,旁人倒是从未说过,都知那是一段殇,虽然心知肚明,但谁也不去揭开它。
“我没想过,应该是不会了吧!当初我跟他有约,如果他们能在一起,那便再也不相离,后来事发,我虽心痛,却也逐渐死心。你说说……这已经死掉的东西还能再复活吗?”楚香说的悲怆,面上虽笑若春风,眼中却含着泪。
“大姐还这么年轻,怎么不往开了想……”
楚香笑他,只觉得他没有亲身经历,所以说的好生轻巧。
“你福厚,有幸与相爱之人携手终老,自然不能体会大姐的心境,大姐也希望你永远体会不得。……那其中滋味,一旦尝了便生不如死。”
看着楚香落泪,楚梓霖顿时心生几分萧索之感,她虽平常看着好好地,原来也只是不表现出来。
“大姐,对不起……”
楚香摇头,只是苦笑。
“自从他走后,跟他一起的回忆我常常不敢细想,怕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当初曾也想过一个了断便随了他去,只是刚好父亲病危,后来你又出国, 母亲一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便让我回来作伴,没想到这一晃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也亏得那时,才捡回你一条命,若不是父亲出事,大姐当真会做出傻事吧!”
“当真,在听到噩耗那时起,我便不存活着的念头了。本想着这世上的事都与我无关,但亲情却怎么也断不了。
楚梓霖听着仰头看着满天星辰的黑夜,久久未置一词。
楚香又站了会儿下楼,晚时下了些雨,难怪这夜里凉飕飕的,穿过花园时各样花香掺杂一起发出馥郁芬芳,她闻着停住脚,这下了些雨,连空气里都是清爽。现下正是掌灯时分,路边的杜鹃花映着薄弱灯光也难掩彩色光泽。
她慢慢走近蹲下,绯红色的花朵经过一场春雨更先娇艳动人,只有少数经不住风雨而皱缩破碎,她看着突然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诗,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
“细看不似人间有……”楚香低喃着慌神,很久之前,也曾有个人这么形容过她,想着蓦地站起身,那一片西洋鹃再不忍卒睹。
日子过得很快,过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之仪之后,大婚的日子便转眼到了。甄研欣是洋派的小姐,结婚自然是用了时下流行的西洋婚礼,只是萧玉芬再是富家太太,传统还是留在骨子里的,总觉得这一片白花花的触霉头,看着不如中式喜庆。
大婚前一日楚梓霖一夜未眠,好几日不曾见慕初了,报纸上每日在登,她应该看得到,还是等明天过后,再去看她吧!想着从枕头下起身拿出一直存放好的荷包,上头的茉莉依旧开的盛意恣肆。
“慕初,你千万千万要相我……”楚梓霖咛喃着握紧手上的荷包,心上忽上忽下的不知得失,萦萦绕绕,若有似无。
静安城楚家办婚礼,排场自然是不用说的,一大早楚家人流便络绎不绝,富家大户几乎全到了,门外乐队站了两大排,看热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接近晌午的时候,扎着花红彩子和纸花的汽车便从甄家驶了来,新娘新郎从车上下来,客人们大声喝彩道贺,楚家一片喜气洋洋。
楚梓霖穿着燕尾服,新娘则是一身白纱,目光大方,倒不害羞,婚纱是手工定做的,今日的甄研欣薄粉略施,打扮不如往常艳丽却更端庄得体,清丽中带着些难言的风情,绣花头纱垂至腰身更是平添了分温婉的气质。从大门外一路走进都有人撒着花,那模样可不就是一对金童玉女,简单作了礼,待证书印了章便是礼毕。
那天城西宋家里,宋母陪着慕初坐在屋里,桌上还放着这些天的报纸,慕初看着发呆,就是今日了。
“哎……别再想了,事已成定局。”
慕初苦笑着慌神,是啊,已成定局。
“我早说过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靠谱,你偏偏不听,一头扎进去便出不来,你说你这是何苦。”
“他会娶我。”慕初固执的纠正。
宋忆闻言也难免伤感,那哪里是娶啊,她这么固执,早晚吃亏后悔的还是她自己。
“楚家也欺人太甚,就算是进门为姨太太,好差的婚礼总该有个。”
慕初置若罔闻,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一叠报纸,许久后才开口。
“我不会进楚家去做姨太太,去了楚家,我还是宋慕初,既然楚梓霖不能给我名分,那我就还是宋慕初。”
宋忆叹着气,只觉得这孩子可怜,只是她不知,在今夜不止一位可怜人。那一晚,甄研欣在房内久久等候,外面吃酒的席上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楚梓霖却一直没有进,甄研欣按耐不住便开了门去问,管叔把人换下的礼服交给这位新少奶奶,这才知道人已经出门了。
这一举动对甄研欣无疑是莫大的羞辱,她猛地抓下头顶的白纱,眼中充斥满是悲凉。
“楚梓霖,你当真敢这么对我……”
楚梓霖昨晚喝多了酒,心念一起便换了长衫躲着下人溜出了府里,他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做,似乎今晚,无论如何要见她一面。
慕初出来开门见是他也吓了一跳,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不该出现这里,这于情于理都不合,若是被人看到了,免不了又要做上一番文章。
“你怎么回来?”
“我想见你。
简单的几个字,慕初的眼泪已经落下,想开口让他回去,下一刻便已入了楚梓霖的怀抱。宋忆在窗口看着,老半天才摇了摇头,造化弄人啊。
新婚之夜新浪不见的消息第二日便入了报,萧玉芬在府上怒不可遏,这是多不光彩的事儿,怎么竟教她给摊上了。甄研欣来敬茶时,外面的仆人来报,便说是二少回来了,萧玉芬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作势便要出去问个清楚。
楚梓霖早知母亲会找她,所以一回来便到她这,萧玉芬刚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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