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舒曼先生》第52章


一盏盏天灯,被热气充盈的鼓鼓囊囊的,漫天灯火随着山风摇曳,像是璀璨星空里最绚烂明亮的光。
“让她拥有新生活。”
林筝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那盏写着祈福愿望的天灯,她还没来得及再仔细看那些字一眼,一阵风来,那只满载着谭湛愿望的天灯就旋即腾空,随风远去,扶摇直上,离林筝越来越远,最终变成一个微弱闪烁的光点,然后消失在云层里。
“给她勇气能够告别过去。”
“希望她会幸福。”
“请神明保佑她。”
一盏盏的天灯,带着一个个谭湛为她许的愿望祈求的祝福,飘散在空中。恍惚中,林筝觉得自己被巨大而温暖热烈的光包围着,这些光束柔和并不没有咄咄逼人的刺目光芒,仿佛能涤荡所有黑暗,就像谭湛为她打造了一个充满光明和爱的灯火之屋。
这些天灯在风的吹拂下,在林筝的身畔散开,上升飞往她所无法看见的高处。谭湛放了这么多盏,写了那么多愿望,是希望总有一盏能到达它该去的地方吧。
这些天灯最终一盏盏都消失在了天际,天空恢复了它一贯的暗色,林筝却仍旧趴在地上,她膝盖上磕破的地方在流血,那种温热的液体划过皮肤的感觉,不止膝盖,还有她的脸上,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林筝下意识伸手去揉,可是就像是坏了的水龙头,越是想制止水流出,却越是适得其反,她的眼泪越来越多,她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却终究控制不住情绪,她伏在地上痛哭。
谭湛从来没有放弃她,先放弃的是她。
谭湛可以为了她放弃自己原本被星灿台长看好的林溪专题,可以为了她选择等待、陪伴和包容,可以为了她拜托唐潋滟一起来当初车祸事故发生地为林筝放飞这一盏盏的天灯,他可以为了她做出这一切,即便自己是个这样糟糕的人,谭湛却还能够温柔地称呼她是他最隐秘的玫瑰。林筝想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谭湛刚才提及自己时候那种温柔又坚毅的语气,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能想象他脸上那一刻的表情。
自始至终,她才是最懦弱最自私的那一个。明明是自己无法面对过去,无法走出阴影,无法直面真相,所以才选择不告而别连夜逃离,却还要把自己的脱逃粉饰成是为了谭湛好,是为了让他尽快忘记自己尽快遇见新的爱情。然而其实是什么呢?不过是因为逃离是最让林筝舒服和好过的选择。
她从不敢深刻的思考自己决定的深意,也不敢去质问自己,然而这一刻,谭湛像是一面镜子,把她内心的懦弱和自私全数呈现到了林筝自己的面前。
最终截止时间的前一夜,他在为了她甚至向虚拟的神明许愿给她勇气摆脱过去,而她呢?她在迫不及待逃离。
天色一点点变得更黑,谭湛和唐潋滟也已经离去,林筝这才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她丝毫不在意自己受伤流血的腿,一瘸一拐朝出租车的方向走去。
司机师傅重新见了林筝,被她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姐,你这不是遇上坏人了吧?你腿上都在流血,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手表,“不过可能时间上来不及了,如果去了医院,就赶不上你的车次了。”
林筝钻进出租车:“不去医院。”
“好咧。”司机发动了出租车,正准备驶向车站。
“也不去车站。回我来的地方,你接我上车的那个地方。”
林筝闭上了眼睛,她不会走了,谭湛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那些天灯冥冥之中或许真的到达了谭湛想让它们去往的地方。
☆、第三十一章
约定的这一天,明明是等着林筝做出决定,然而谭湛却反而比她更为紧张,仿佛他才是需要面对困境做出最终抉择的人。
明明约好的时间是九点,但谭湛竟然早早的八点就到了。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此处又已经废弃了多年,空旷又荒凉,连风似乎也变得更为冷寂,加上这两天又迎来大幅度降温,谭湛站着,也忍不住拉了拉衣襟,他细细地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昨天晚上是谭湛第一次来到林溪林筝当初的车祸事故发生地,想起来,他自己也有些失笑,他一贯是个唯物主义者,他的信仰从来就是自己,他从不信神明,然而面对林筝,他甚至愿意去尝试一次外人听起来那么旁门左道的东西,竟然在她做出决定的前一晚,黑灯瞎火地跑到这里,为她放了那么多天灯,还非常仔细认真地在每一盏灯上面,都虔诚地写上了他为她所做的祈福和许愿。他想,这件事真的不能被别人知道,他光想想他那几个损友,就能猜到他们知道以后对自己的埋汰,就算是自己的表妹邹琳,大约也会就此嘲笑他一番。在这个时代里,放天灯祈愿,听起来已经天真的像是未成年少女会干的事情了。
然而谭湛并不后悔,如果真的有冥冥之中的力量,如果但凡这些天灯里有一盏能够到达它该去的地方,给予林筝战胜过去面对自我的勇气,那做这些看起来傻气非凡的事,谭湛也觉得十分值得。
谭湛在寒风中静静地等待,时间似乎变得特别难熬,也变得特别缓慢,谭湛觉得已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可一看手表,才将将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慢慢地走着,感受着这片空地上苍凉的风,仿佛就是一刹那的事,当他抬头的时候,天空开始飘下了一片片的雪花。谭湛这才想起来,这两天的天气预报是有来回播报过请市民谨防寒潮,本市将迎来又一场降雪。
最初的这些雪花并不大,也不密集,轻飘飘的,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随着风飘动,然而渐渐的,雪花开始越来越大,纷纷扬扬落下,盘旋过谭湛的肩头,然后坠楼在他的头发上、大衣上。
已经九点了,天气越来越冷了。但是他等的那个女孩,还是没有出现。
风雪交加,天色阴沉,大雪渐渐覆盖了他来时的路,谭湛没有离开,他抿紧着唇瓣,继续在雪中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没有动手拂去雪花,那些纷繁的雪便为他镀上了纯白的轮廓,谭湛觉得很冷,他的手很冷,心里也同样如此。他的内心夹杂着巨大的失望,林筝没有来,她到底无法面对和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到底是选择了逃离,也到底是放弃了她和他的这段感情。
已经九点一刻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这片旷野里的一棵树上积压的雪已经因为树枝无法承受它们的重量而扑簌簌地落下来,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谭湛仿佛也觉得自己内心最后一丝期待,也同样这样突然坠到了地上。
他克制着内心的失望、愤怒和痛心,终于迈步,开始往回走。自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将不再有林筝。
大提琴的声音就是在这时突然在这片空茫的雪地里响起的。
谭湛听到这琴音,顿住了脚步。他的内心充盈着欣喜、疑虑还有忐忑不安。
是林筝吗?是林筝终于还是来了吗?
而这久违的大提琴,那沉淀已久的弦音一旦绽放,那漂游的音律就如最低婉的歌唱。谭湛几乎第一反应便是循着琴声走去,去寻找林筝。
然而当他正准备一边走,随着旋律的行进,谭湛突然停了下来。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听着这支旷野里突然响起的大提琴曲。
是《悲歌》。
无尽的哀愁化作了琴弦上的低沉呜咽,而如果最初那些旋律像久别重逢般还带了试探,那之后的旋律便如重新被唤醒灵魂以后的激烈,释放出让人近乎窒息般可怕而巨大的能量,宣泄出激烈而澎湃的情绪;那突如其来又消失无踪的弦音,如生命般不可预测,如深秋湖水里突然被淹没的一片孤叶,在最初的静谧后,最终消失于湖水的波澜里,只留下怅然和迷茫。这旋律灰暗而沉重,激烈处犹如烟火绽放时的绚烂,低回处犹如烟花熄灭时的孤寂;犹如新生,又犹如死亡;犹如白昼,又犹如永夜;犹如极寒,又犹如酷热;犹如风,犹如水;犹如生长,又犹如枯萎……
这支曲子的演奏者用了完全不要命一般的演奏方式,她的音乐直接而尖锐,直击人心,没有炫技也没有刻意的加入演奏技巧,那完全是身体和灵魂都扑在大提琴上的演奏,就像是用双手最柔软的部分直接撩拨着那绷紧的琴弦,就算被琴弦划破了皮肤,血噗得从指尖冒出来,就算指甲都因此劈断,也仍旧毫不在意,一心要用最炙热的情绪去表达,去倾诉。谭湛明明还没有看到演奏者,却总觉得,这位演奏着大提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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