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借贾修真》第5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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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笑道:“好笑,你同人家自己人,人家可没同你自己人过。人家要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没看前两路援军都让人设伏给灭了?你这话说的,那些枉死新北军若有知,恐怕晚上都要找你理论理论。”
碧月缩缩脖子:“毕竟北军镇守边疆这么多年了,忠顺王想谋反,他们不过是听令而行,说不准都被蒙蔽着呢。”
惜春道:“所以我才说妇人之仁。战场上瞬息万变,一个决策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命。我只问你,北军听谁的?难道忠顺让他们打新北军,他们还敢不打了?还是忠顺让他们放过鞑子兵,任其劫掠,他们敢抗命出兵?还是照着你的意思,咱们两军对垒的时候,一个照面,举起刀,还得先问一句‘敢问这位兄台,参军来战究竟是自愿的还是无奈之举’?!”
碧月撅了嘴扭头看素云,素云叹一声道:“同四姑娘辩什么?她向来正理不够还有歪理来凑的,连林姑娘都不爱惹她。”
李纨却忽然道:“鞑子兵就不是人命了?都是人命,怎么碧月你光心疼北军那些,却不问漠北的那些?”
碧月道:“是他们来打我们的,我们把他们打败了,有何不对!”
李纨道:“这天生天地,边疆来回变动,如今他们经受大灾,民不聊生,只好往南迁移。咱们神州风调雨顺的,怎么就不能开恩接纳几十万漠北人,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就不用打仗了?”
碧月语塞,喃喃道:“那、那哪儿成……那是咱们的地方儿……”
李纨道:“正是因为他们想要,咋们又不肯给,才会打起来的。这么说来,咋们不是也有不对?”
碧月哼一声,怒道:“你们干啥都问我来!你们怎么不去问素云!”
素云看她一眼,“你如今这做法,论起来就同忠顺王府的北军差不离。”
众人听了都笑,只迎春一言未发,还看着李纨等她的后话。
李纨微微点头,笑道:“我今日要同你们说的,方才你们已经见着了。”
大家相互看,不明所以。
李纨道:“我要说的,便是这个境与道。碧月,我问你,兰儿这场大祸,你可知道原委?”
碧月一愣:“知道啊,奶奶方才不是说了么。”
李纨又问惜春,惜春也随意一点头。
李纨才又问道:“那你们倒是说说看,当时战场上,那几十万人到底各自心里都是如何想的?”
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李纨,李纨等了片刻,一笑道:“不知道了?可你们方才还说这事儿都知道了的。我也没问战场之外的事啊,怎么一个个都说不出来了。”
碧月一皱眉:“奶奶也没说啊。”
李纨笑着点头:“是这意思了。那我说的那么大一篇话儿,你听到的头一个要紧的大事是什么?”
碧月长出一口气:“那么多人都没了……还是哥儿下的手。”
李纨问惜春:“你呢?”
惜春笑道:“一劳永逸,干得过!”
李纨道:“就是这样。先说我说的这一通话,就当你们面说的这么一篇儿,可落到你们耳朵里,却各有面貌了。那我自己说这篇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恐怕同你们各自听入耳的又不是一回事了。这是为什么?
这便是因为你们预先已有的念。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认为最最重要的东西。这些都是各人的念。这些念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境。境,是你对周遭这个世上的人事的所有认知。而等到新遇到一件什么事儿的时候,这事儿都得经了你既有的境再映到你心里,产生新的念,新的认知。
这境好有一比,就像个杂花琉璃窗儿。外头的景儿,到你脑袋里,都是经了这杂花琉璃的,红的红,绿的绿。自然是两个相似些的窗户儿映出来的景儿相似些。那全然两个样子的,便是对着同一处景儿,各自得的印象也大不相同。”
迎春皱眉道:“那岂不是说,咱们看见的,都……‘不真’?”
第424章 道境(二)
李纨道:“你可认得我?”
迎春迟疑着点点头,李纨笑道:“人还常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惜春噗嗤笑出声来,李纨横她一眼,接着道:“便是你这会儿看着我,你能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你能知道我身上经络血脉都运行得如何?五脏六腑有无病患?实在是不知道的,可你还是觉着你是知道我的。是以这个‘知道’,本来便只是自觉对一个事实某一面某一层的认知罢了。又如何称得上真?”
众人一时皆默。
迎春又问:“那道又怎么说?”
李纨道:“各人各自成境,这里所说的道,便是在有了境之后各自走的路了。因各自有境,以各自之境论是非利害,以此生出各自言行,遂成各人各道。”
迎春便道:“方才说‘所知’多不全难真,以‘所知’成境,因境生道,这道,岂非也难以为真?”
李纨笑道:“是以于人而言,‘该如何行事’、‘能如何行事’常有模糊摇摆处,便因于此。或可言曰‘不究竟’。”
迎春喃喃道:“不究竟……”
李纨点头,遂道:“此间所言之道,是指人之所行。既如此,便有一个所在,这道便是人为了通往那么一个所在,依着各自的境,所选的一条路。另一头来说,这个人所求的‘所在’,亦是境中所成。才说这道依于境而生。即人之是非长短之念,给人自己定了这一条道。
可正因为人之境所基之‘念’,多‘不全不真’,不究竟。是以人所选之‘道’,常有不能前往所求之地的。便以如今忠顺王为例,他之所为,是为了权势富贵,最后他所选所行之道,却将他带入到了一个覆亡的结果。这便是道欲殊途了。”
迎春想了一回,轻叹道:“如此细想来,常日里行事,有多少都是如此‘道欲殊途’者。求富贵而致覆亡,求乐反陷于苦,求全而终缺……人心以为之步步为营,实在却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之象,细思之令人心惊。”
素云亦道:“从前在府里,就有小丫头问着就说想要升等,让她学个针线认个字却又不肯用心去做。如今庄上还有为了娘老子身子着想,不让吃酒,结果吵了起来,反把他老子给气得大病的。”
碧月忙着问:“奶奶,如何会这样?那可该使个什么法儿改了才好。”
李纨笑道:“怎么会这样?却要分两头来说了。既是道欲殊途,这便是道和所欲两个的事儿了。先说道,这道因境而生,人之行事,多有所依,而这所依,又常不能得恒。比方这句话,‘人不能光顾着自己’。多多少少都听过吧?
一家同饭,米粮有限,一个人可着劲儿吃饱了,便有人要挨饿,那个如此行事之人,难免要受长辈训斥。‘光顾着你自个儿吃了,不晓得想想别人!’可是这话儿?”
众人皆点头,李纨便有道:“可若是旁处饥荒,有流民进乡,小儿拿自家粮食接济之,一而再,再而三,家中长辈又将如何言语?”
碧月道:“自家都吃不饱了,还管人家!”
素云听了笑出声来,李纨亦笑道:“果然会有这样的说法儿。这不能光顾着自己,看来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不挨骂啊。”
迎春道:“也不尽然,自然也有心善的,见不得人受苦,愿意多接济些儿。”
李纨道:“譬如此前所言之漠北,连年灾荒,若有心善之人接济他们,可又如何呢?”
惜春一挑眉毛:“做什么接济他们?养结实了好来打杀我们的边民么?!”
李纨看看迎春道:“你看看,你这时候想要行善,还有人不让了。”
迎春便对惜春道:“他们灾荒连年,年老稚若者于征战又有何相干处?接济一下也未为不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我修道,反不能行此?”
惜春冷笑一声道:“好笑得很了!他们年轻的男人们上战场,那些弓矢蹬鞍谁个来做的?那些人的战袍衣靴又自哪儿来?你敢说来劫掠我们边镇的鞑子们,不是为了抢了粮食回去养活那些老少崽儿?!这连年征战,是因也有他们,果也有他们。你还要救他们,却是想要让鞑子兵们没了后顾之忧,好在战场上放开手来,横扫我们几处城池,立几个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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