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巧丫鬟》第213章

巧的，她们一家子，能招人稀罕，就奇了怪了。
更要命的是，老太太看尽了世情，一向不许家里女孩儿进府伺候，说，“混好了不过小老婆，一家子不得主子奶奶意，招人恨；一个闹不好，弄出丑事自己没着落不算外，一家子跟着吃挂落，丢人现眼的，还是安安生生的出去嫁人算完，横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眼不见为净！”
于是，当年大姑姑一个人赎身嫁了外面，一个绸缎铺掌柜的儿子，小有家财，后来生了两儿一女，也算站稳了脚。姑父人老实稳重，日子一直也算过的平顺安泰。素日回娘家，也是穿金戴银的，表哥表姐更是丫头老婆簇拥着，跟少爷小姐似的，每回她奶奶见了，都欢喜的不行，眼里哪还有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
人那日子，别说三七的娘羡慕，就是她大伯娘张材家的也颇眼热。别看在府里她也是得脸，管着一摊子事，可毕竟是奴才。家里大伯娘和她老娘都小心不敢招惹大姑子，她奶奶更是深觉女孩儿嫁出去府外更好些，既能有府里的靠山，又不沾惹府里的麻烦，想来她们俩姐妹将来也如此了罢。
这样，三七她奶奶一直压着三儿子两口子，即便三七到了年纪，也没帮着走门路叫三七进府伺候。只当没看见三儿媳妇越来越心急，直到这个这个儿媳妇儿冒冒失失地给柳儿送礼，那时她也只怕是对两个张若锦和墨雨两个孙子不好，说不得带着儿媳妇去柳儿家里道白道白。
这些，三七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清楚，除了沮丧，也无可奈何，她一点年纪的小人，还能如何。
可最终，居然柳暗花明，到底是她运道来了，遇上了贵人。柳儿姐姐居然求了老太太，她竟然真的可以进府当差了！也终于可以赚钱贴补家里了！
怪道人说朝中有人好做官。
原本以为嫁人之前，一直在家里做些针线罢了，学本事见世面，这些想都不要想了。甚至，便如姑姑那般，嫁个体面人家都难，她老子娘可没当初爷爷奶奶的体面。毕竟府里如她这般，过了年纪仍旧没有差事的女孩子，多得是，比她齐整比她伶俐的，也不是没有，有好事也未必轮到她头上。可最终，老天到底待她不薄。
当天晚上，三七兴奋了一晚，翻来覆去没睡着。次日天没亮就起身，寻了素日喜欢的衣裳首饰出来，其实也不过是上年表姐给的一件粉蓝纱衫，一条豆绿茧绸裤子，两条缀了几颗彩珠的红发绳，这是她夏天衣裳里，最拿得出手儿的一套了。
手脸洗了又洗，用了过年得的一块茉莉香胰子，香香的，洗完了利索地梳头穿衣打扮。估计进出打水倒水的，动静有点儿大，把她老娘都给惊动了，少不得隔着门帘子骂她，“大清早就兵荒马乱的，老娘好不容易歇一日，黑灯瞎火的诈你娘的尸！老太太用过早饭，主子们请安的功夫，你再悄悄进去不迟，横竖在外间寻了杨柳儿姑娘就是，早着呢，你且安生些，别一副眼皮子浅的德性。你娘我没本事脑子不灵光，以后有事你多问问你柳儿姐姐是正经，少他娘的自己瞎折腾，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能做好就做，做不好大不了还是你老子娘养着，横竖养了十来年了，不差这一哆嗦。”
三七素日心里看不上她娘没成算，说话做事不过心，平时被骂了，自然嘀嘀咕咕不乐意更兼不服气。不成想，今儿被一通数落，心里反倒舒坦了，有些疑心自己贱皮子。
府里的人，多生着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跟红顶白踩高捧低的，是寻常。虽听过大伯娘跟她奶奶私下里说过，柳儿姐姐与人不同，言语行事自有规矩，只一心当差尽心伺候老太太。除此，再大的主子，不上杆子巴结；再没脸面的下人，说话都和和气气的，才来不到一年，上下没有一个不称颂的。
最难得的，针线手艺一等一的好，自她来了，老太太里外只穿她的针线。针线房里的媳妇老婆们居然也没有怨言，多是上杆子巴结。老太太更是一时离不了，和鸳鸯姐姐处的也和睦，鹦鹉琥珀等人更是爱跟着她做针线，她也不藏私。
三七本就是个手巧的，素日跟鹦鹉的妹子小灵儿一起跟她姐姐学些扎花之类，偶尔绣个帕子领袜，也算能拿得出手，虽比不上鹦鹉，却比小灵儿等几个同龄的女孩子强些，素来也喜欢这些。
所以原就感念柳儿提携，自打进了老太太屋里，在柳儿手下打杂，逐渐见识过柳儿的本事和言行气度，还有一众上下人等对柳儿的敬服，竟是府里小姐们都比不上的。三七本就是个心大的，越发一心一意跟着柳儿。
但凡柳儿交代下来的事，半点不打马虎眼，她本是个伶俐的，又懂得下功夫，倒是渐渐得了柳儿姐姐的喜欢，越发另眼看待，让最早投入麾下的小鸠儿颇不服气。奈何小鸠儿是个坐不住的，不过得闲儿趁着柳儿姐姐不在跟前，酸三七几句也就罢了，也不见她在差事上头多用些心思，得空儿仍旧混吃混玩，三七也不在意，该打线结子打线结子。跟小燕两个，用心做针线。
“什么时候闭着眼睛能连着打一百个匀净的结子，你就能升上二等了。”
三七一直记着柳儿姐姐这话呢，她苦练。别说二等，就是如今她做个粗使的，在老太太屋里，又在柳儿姐姐手底下，如今跟过去比也不可同日而语。下人群房那边的街坊邻居们，后街上那些府里当差的婶子们，哪个见了她不拉住了亲热地说上两句话儿，不会放了她离去，仿佛突然之间都发觉了她的好似的。
在三七之前，因着春燕和小鸠儿姐妹的事儿，尤其春燕，原是没差事的，直接进了老太太屋里，如今也成了二等的，现今三七也得了差事。府里有些心思活泛的，直接巴结不上，到不了二门里，索性饶了弯子，走她老娘的门子起来。好在她老娘终于明白了一回，任谁也没大兜揽，三七难得对她老娘另眼相看了一回。
“嘁，当你老娘我傻呀，我闺女好不容易得了柳儿姑娘的眼，出息了，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哪里还盼着她们一个个的往上扒拉！素日她们可没这么好心过。柳儿姑娘帮我们一把，那是人心善大度，我们可不能蹬鼻子上脸地给人添乱。闺女你在里头可好生当差，你老娘我是个傻的，你可伶俐些个，眉眼高低言来语去的，多跟你柳儿姐姐学学，她高兴了多提点你两句，有你受用的时候，得了体面也给你老子娘长脸，我这辈子……”
张三家的又开始扒她的苦难史，肚里的苦水能倒个三天三夜。三七早听腻烦了，不过这回难得没犟嘴，老实帮她娘给妹子裁衣裳，刚跟柳儿姐姐学得裁剪，还不够格上手，正好在妹子身上练练。料子还是二太太赏了柳儿姐姐，转手柳儿姐姐给了她的。
三七的努力没白费，跟着柳儿姐姐两年，不但针线在一众丫头里算是出挑的；偶尔泡茶，大丫头们躲懒的，也放心叫她去；也很是认得了一些字，也能写上几笔，偶尔帮鸳鸯姐姐记个档子还使得。便是素日做老太太的衣裳，多是她和鹦鹉春燕几个帮忙。虽没如愿升上二等，家里的日子却一年比一年好，老娘也去了二太太院里当差，一家子在她奶奶跟前也能直起腰板说话了。
其实二等丫头，不过月钱多了三百文。三七如今也不是刚上来的小丫头眼皮子浅的，几百文钱倒也不在眼里。因着她是柳儿跟前得用的，手底下也有跑腿的丫头老婆子使唤奉承不算外，四时八节的，主子们的赏赐是大宗。
这两年，不说家里妹子的零嘴都是顶好的，从来没断过。就是一家子的四季衣裳，再没另置办过。主子们赏赐的好东西，自然到不了她们这些小丫头头上，多是银钱上头得些。奈何她跟着柳儿，大丫头里面，她柳儿姐姐得的赏银并衣裳尺头等东西最多，针黹上头求她的不知凡几，哪个也不好白求人。好衣裳好尺头的，柳儿姐姐用不了，没少便宜她和小燕姐妹，更不必说素日给老太太做穿戴剩下的边角余料。
乐得她娘每回得了好东西都只念佛，回头少不得到大伯娘那里显摆显摆。太好的尺头不好上身，她娘也精乖了，转手在她姑妈家铺子里换了多几倍的普通尺头衣料回来用。只大伯娘素日也没少得柳儿姐姐照应，也知道这妯娌的性子，并不计较。
如今她娘得了二太太院里灶房上采买的差事，得着机会，但凡有点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也总想着叫她拿去孝敬柳儿。
“柳儿姐姐在老太太屋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老太太和主子们吃过用过好玩好吃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