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爱,让我们相遇》第52章


山道比预料中的还要难走,坡上不停地有黄泥水流下来,谷雨打了好几个趔趄,顶着风往上走。
远远地,就看到罗良宇的房子了,果然是死了人,门前搭了棚子,挂着白布和黑纱,还有花花绿绿的被面,这里还保持着一贯的风俗,谁家有丧事都送被面,吃流水席。
所谓的流水席一点也不热闹,长条桌上稀稀拉拉的几个大盆里只是些清汤飘菜叶,大肉倒有一盘,早就汁水淋漓地见了底,也没人来加。坐着吃的人缩头缩脑,吃完立刻走了。罗家这个丧事办得不但不讲究,简直心不在焉。
有人议论说罗家败了,老罗这一走,更加四分五裂。旁人说老罗年轻时候多风光,也是霸道过了头,儿子死了两个,女儿更靠不住。
谷雨打听了几个人,有人说见过罗家女儿确实回来过,就是雷最大、风最吓人的那天。有人看到她回来了,远远地,虽看不真切,但一个姑娘闪进了罗家的房子是真的。不是老罗老婆,也不是儿媳妇,还能有谁,难道老罗风流快活一辈子,到老还找了小老婆?
有人说那就是罗家姑娘,他记得她小时候的样子,现在样子变了点,高了、漂亮了,神气还是那么野野的,谁都不在她眼里似的。她是进了房门去的,真真儿的,然后就听到老罗的声音高起来,明显是在吵架。
“然后呢?”谷雨问。旁边听热闹的人也一起问:“然后呢?”
“然后哪知道然后,风刮得那么鬼,谁还敢出门,第二天就听说老罗出了事了。他老婆说老罗后半夜自己爬到了院子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忽然一个雷下来,他老婆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躺着不动了。”
谷雨站在罗家的晒场上,很大的一块地,以前堆满了簸箕和竹篮,现在空空的一块,着实凄凉。这里地势高眼界也宽,能看到山下的路。往上,乌云一直连到天边。
就是这里,那晚小七就是站在这里。小七一定仰头看过那闪电怎样地劈空而过,天地忽然变得很大,她独自人影邈邈地站在这里。山影嵯峨,在风雷声中一道道都成了粗重的水墨,因而更像一个混沌的梦,雨里的土腥味阵阵扑来,一场山洪就要来临。
小七在那时候想到了什么?
谷雨向着小七外婆家的方向走,她心里有一个隐隐的预感。还没走到,雨就落了下来,她把步子加快,小跑到那片竹林,竹林后面是两间小屋,门上却贴了封条。旁边一块菜地,尽头连着一户人家,她跑过去避雨,打听情况,人家告诉她,前面住的老太太半年前就过世了,坟就在竹林后头。
她又绕回竹林,心里冷冷的。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坟包,她走过去,却看到前面地上的泥沼里有一些零碎的花瓣,还有个小酒坛。
曾有人来过,送上花和酒,雨破坏了一切,但毕竟留下点痕迹。送花的人已经走了,那人是悄悄来的,没有看到老人,只在这里坐了一坐,磕了个头。那人已经离开了,两脚黄泥,头发上沾着雨水和野草,谁也没惊动,谁也不知道她又去了哪儿。
傍晚的时候谷雨下了山,母亲正在门边张望,看她回来才松了气。她换了衣服去抱小宝,一晚也没有话说。过了几天,告诉父母,要走了。不回江洲,想换个地方,换个生活。
母亲像是早就做好准备似的,说:“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你想去哪里发展我们不拦着,但是小宝才四岁,他得先跟着我们。你爸做了一辈子教师,总比你会教些。”
谷雨没有违拗。她在余下的几天里一刻也不离小宝,喂小宝吃饭,哄他睡觉,带他去逛这小镇的每一个地方。教他认那小桥,那几道街,那道石牌坊。然后告诉小宝:“你好好陪着外公外婆,要保护他们。妈妈要去工作呢。”
小宝问:“妈妈,你去找小七妈妈吗?”
谷雨摇头,“小七妈妈有她的事要做。”
小宝问:“那叔叔呢?”他指的是思垣。
“叔叔也要做事。”
“因为你们是大人。”
“你想不想长大?”
“长大了我买大房子给你和小七妈妈住。”
“谁说的?”
“小七妈妈说你好辛苦,要我长大孝顺你。”
谷雨心中一酸,没忍住,她将带着泪水的脸埋在小宝胸前的衣服上。
Chapter 8 不打扰,是我最后的温柔
水乡有一半是水,另一半则是与水相关,被水色浸润的树草、打湿的石桥、剥蚀的白墙黑瓦和映照的人家。一脉水从上游缓缓流淌而来,流到这里开始一波三折——不止,九曲十八弯地绕来绕去,成了理不清的一副回肠。这里雨密,云也多,日光将云层照出从金粉到浅灰,各种层次不同的清透,天上地上都显得很多情。
到处是桥,虽是石板的,在水面浮动得却很摇曳,像水中又搭起了一座浮城。从桥上走过,直接就进了圆廓棚顶的长廊。长廊也是连成一片的,雕花窗格里可以窥见另一头一溜一溜沿水的人家,一半地基都伸入台阶下的水面一般。包着头巾的女人们蹲在窄窄的河道两边洗衣裳,洗出一种古朴的风情,成为了划来划去的小船上游客眼中的风景。
坐这种小船是要收钱的,进前面连着的小镇,外来人也是要收门票的。沿岸边的步点很密,每天有大量游客从世界各地汇聚到这里,游客们举着长的短的机器不停地拍照,拍几十户古宅,高高的飞檐和四方的天井,各有讲究的门楣和照进来就变得黯淡的阳光。
他们从宅子的前门踱到后院,发现后面通常连着一池碧水的池塘。水是活的,再沿着出去,就可以登岸去吃这里有名的粉蒸肉、白鱼、臭豆腐或者焖豆子。大多数人看完了这些便心满意足地走了,也有些人意犹未尽,要往那不收门票的地方看,看那一半开发,一半还在蒙昧期的民居。
一群群背着画板的学生们占据了那些最有利的位置,留下最多故事的也是他们。其中又有极少的人,带了行李,沿水路往后再溯上几里,那才是真正普通居民居住的地方。这些人便开始找房子,准备他们常住或者短住的房子了。
谷雨来的那天恰好游人众多,看着前面无数的脚后跟,她想自己来错了地方,连饭也找不到个清净地方吃,就退出景区又朝前走。
渐渐地,人少了些,看起来也是个小镇,临水靠山,也有一些散客在附近转悠。但小巷小弄少了许多,桥也不是三五步内必有一座,只有一座宽阔的白石桥,拱在水面,与水面倒影合成一个扁扁的圆。
船是有用的,偶尔一两只过去,上面搭着打下来的新鲜水产品和水菜。她想,这地方倒好,只是还不够偏。又想,要找个偏的,难道要去终南山吗?
她不知道终南山在哪儿,只记得小七看过一本叫作《空谷幽兰》的书,书中提到隐士,那都是她不感兴趣的,小七则是从刀锋饮血到高山流水,兴趣一向很极端。这时候谷雨回想起来,又对着那一片青山看了几眼。
雾一样柔和的晚霞光照下来,她转来转去地找客栈。一条老街上有个小酒吧,门前立着玻璃牌子,写着特调酒多少钱,自制酸奶特价多少钱,墙头上挂着个圆牌子,写着一个“鸟”字。她不由笑一下,就走进去。
里面人也很少,柜台后面一个中年男人正埋头敲键盘。她只要了一杯红茶,那老板一样的男人拿了茶,坐下跟她聊了几句。她打听附近有没有客栈或者小招待所,老板说白桥这地方不算大,但是里面深得很,路不好走。老板让她可以就住这里,说这后面也有房间是出租的,只是前面没挂牌,价格也不贵。
老板给出的出租屋布置成通常客栈的样子,几件复古的桌椅,干净的床单,推开窗是一丛竹子,附近的水面青烟笼罩。她疲惫不堪,随便洗个澡就睡了。
半夜里忽地惊醒,凉风袭面,她起身关窗。却见一弦极细的月贴在青色丝绒般的天边,本是淡淡的,随后越来越亮,像一弯白银的小弓搭在那里,只是弓弦上没有箭。她看着看着,胸口忽然地抽痛了一下,便一直深刻地直痛到小腹。她想那只箭原来是落下来射中了她。
第二天午后谷雨才醒,仍是昨天那个老板一个人在店里,她问老板怎么生意这样稀。老板说这里还不算旅游开发点,算是开发了一半,还有一半在蒙昧期,所以居民生活得还算自在。
老板又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韩默愈,湖南人。
韩默愈长得一团和气的脸,四十开外,宽额厚腮,下巴一层胡楂的阴影,中等身材,肩膀方方正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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