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第51章


南燕跟他抱作一团,嚎啕:“是我的错,我太天真了!可我带你跑出来,再回去就要一辈子低声下气。你愿吗?”
沈初觉摇头。
“所以你记得,那个家有你一份,你要堂堂正正地回去。不能让人看不起。”
不久沈蕴之亲自来港,让母子俩搬进加多利山的公寓。
南燕执意不回沈家,沈蕴之便与她达成一致:不回可以,但此后她不能再踏进沈家的大门;想当演员,想玩也可以,但不能再结婚。对外不能提起半点和沈家的关系。
她全答应了,独活至今。
*
“我看得出来,他同意和我做那种没道理的约定,是因为对我还有感情,任我为所欲为。而我,始终爱自己多一点。”这桩多年前的往事南燕早已放下,如今再提,神情恬然。
她说着还冲沈初觉努了努下巴,“他对我就从来没有好声气,我不怪他。我后来想了,那时候不该把他当作拿捏对方的工具。”
沈初觉出神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似乎没在听她说话。
南燕仰靠沙发,双眼放空地看向天花板,话匣子一打开完全停不下来:“我就是想的简单,以为当演员只用专心拍戏,但应酬一来忙得眼花缭乱,根本顾不上他。到头来,还要他照顾我。”
话题走到这里,愈发凝重起来。
李不琢胸中哽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突然想起在洪少娜家里过年的时候,总结的那句“爸妈要是太能干,小孩子依赖惯了迟迟不愿长大”。
如果倒过来——
爸妈要是太脆弱,甚至无度索取保护,小孩子恐怕坐着火箭生出大人相。
“不琢,我送你回家。”半天没动静的沈初觉突兀出声,打断李不琢纷乱的思绪。她还没反应,他就拉起她的一根手指离开椅子。
“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沈初觉垂着眼眸,看向南燕,脸上不见丝毫波动。
南燕斜睨他,没作声。
而沈初觉说完就牵着李不琢走出房去。
没走几步,李不琢扯了扯他的手,沈初觉低头看来,“嗯?”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他稍事沉吟,抿唇笑一下,“都过去了。”
这风轻云淡的笑叫李不琢的心加倍绞痛,她认真地说:“我不回家了。”
沈初觉眼中接连有困惑和惊异闪过,随后点头:“好。”
他们没去乘电梯,转而走向楼梯间。
没有摁亮灯光,而是站在暗影的边缘,靠墙角的指示灯辨出台阶。
李不琢又说:“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
——拉起她的两根手指。
“好。”
——三根。
“想说的话,我都会听。”
——四根。
“好。”
——顺着指节,贴上掌心。
“我听得到。”
取代声音回应的,是手与手握紧后踏实的温度,干燥的热,像擎着火把。
终会闯过这片雾色的黑。
第44章 44。
“阿姨会和那个冯轻在一起吗?”
“不会。”
“那么肯定?”
“你觉得呢?”
“……嗯; 我也觉得不会。”
“她喜欢被人哄,现在有人哄她; 当然开心。但是不会当真; 会跟他讲清楚; 只怕到时恋恋不舍的不是她。”
“你是说; 因为冯轻有求于她?”
“各取所需,是他们的相处原则。”沈初觉停了一秒; “……你上来一点。”
李不琢往上蹭了蹭,直到头顶被他的下巴抵住。他闭上眼; 满足地哼哼:“嗯,这样刚好。”
房间只拉上一层镂花纱帘; 窗外没有月亮; 天光漏进室内; 将沈初觉的眉骨拓下阴影。他手臂伸过去,李不琢骨架瘦小; 轻易被他拢住。他手指顺着她的脊椎骨往下摸,一个突起连一个突起; 摸得她轻轻地笑。
笑声落在暗濯的光线中,像夏夜的流萤,倏尔闪现; 熄灭,又冒出。
李不琢鼻翼贴着沈初觉的衬衫,嗅到木质感的沉郁气味,像雨后的森林。她不禁埋深一点; 鼻尖碰到他胸口,那只抚摸脊椎骨的手便顺上来,把她的头往胸口按了按,然后松开。
像在确认,她好好地在他怀中。
“你为什么不念香港的大学?为什么要来澍城?”
沈初觉揉着李不琢的头顶,抚过她柔滑的长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那个时候,华澍刚进入国内,在三亚开了第一家酒店。今后还会开更多,我想过来看看。”
“但是阿姨好像没有搬过来。”李不琢记得,沈初觉搬来将近半年后,路过时才偶尔听到女人的声音。
“她有她的生活。”
“可你还未成年!”
“她给我请了佣人。”
李不琢心里涌起阵阵酸涩,一张嘴却是无从提起的怅然。她把手伸到他背后,紧紧搂住,传来的温度覆盖身。体。
感到沈初觉拨开她的头发,她抬头看他,隐隐看到一点亮,又伸手去摸。
摸到他的眼睛,微微发颤的眼皮,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
李不琢不自觉撒了个娇,“我对你以前的事,其实有点好奇。”
“什么事?”
“阿姨说你读男校,真的全是男生吗?”
她言下之意是,莫非没有女生追你?
沈初觉笑,笑声含在喉咙,人却一直在抖。还以为她会问受过的辛苦,问沈家的人是怎么欺负,把对话拧成午夜悲情聊天节目,没想到,她惦记的是这回事。
他便认真回忆起来,“嗯……有。”
“啊?”
“不止一个。”
“啊?!”李不琢听着差点弹坐起来,被沈初觉按住了。
“不过她们家境优渥,早早规划好去国外读书的路,跟我不太合。”沈初觉瞥了眼缩在怀里不吭声的李不琢,使坏地又说,“虽然都很漂亮。”
李不琢转身,拿背冲着他。
他扳了半天,扳不动。
“生气了?”
“不是。”李不琢的声音听着有点落寞,“在想象你那时候的样子。”
“跟你后来见到的没有太大差别。”沈初觉撑起上身,低头去吻她的脸。
李不琢忽然想到什么,又低落下去,“你要是不那么绷着……要是坏一点,应该也挺好看的。”
沈初觉怔了一下,“坏一点?”
“就是……你班上难道没有那种整天拽拽的,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不良学生吗?”
压在她肩侧的重量突然消失,随后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混着鼻音的低笑。
李不琢转过脸,看见沈初觉坐直了解扣子。
穿过纱帘镂空孔洞的光照向他,他挺得笔直,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动作,扣子一颗一颗解开。他抬着下巴眯起眼睛看她,慢慢提起一边嘴角,浮出李不琢从未见过的落拓笑容,
“想换粗暴的?早点说啊。”
“……”
*
夜里李不琢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见小小的沈初觉和南燕说,要她参加第二天学校的开放日,结果她爽约,他只能站到旁边,看别人兴高采烈的样子。
那以后不论去郊野公园的菠萝坝自然教育径观赏植物,还是在保良局举办的中小学环保短片创作比赛拿了头奖,他都没有再对南燕说过。
他一天比一天更安静,像被海水吸走了声音。
南燕那时刚接了一部新戏,立志要出人头地的她每天开工去的比别人早,走的比别人晚,和儿子一天甚至难见一面。杀青那天她喝高了,跌跌撞撞地被人送回去。沈初觉跑进跑出帮她倒水、拧毛巾,后来她吐了一地,又赶紧收拾。
她从床上挣扎着半坐起来,揪住沈初觉的衣领,问他最近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沈初觉答还好。
南燕说:“我不要听‘还好’,‘还好’远远不够。”
沈初觉说:“有时会考第一名。”
南燕摇头:“也不要‘有时’,你要保持住!有些人懂藏拙,你不要藏,去发光发亮!要站稳!知道吗?你踩得越高,就有越多人等着看你掉下来,不准掉下来!”
梦中的李不琢站在一旁看得心酸,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看到沈初觉缓缓抬头,郑重回答:“好,我不会掉下来。”
南燕松了一口气,重重倒下去,荒腔走板地唱起歌。
沈初觉好事不说,后来遇到坏事,像一度因体弱被外校男生欺负,发奋练习田径和上肢力量,这种事情更是绝口不提。
好赖都会过去。
而他兴起去内地读书的念头,是过年回那个家的时候,听说沈蕴之的酒店要进入中国。
这些年他们父子的关系不好不坏,客气又生分,更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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