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第403章


她的面色不大好,分明不是真心话。
“能一样么?”秦棣对上她的目光,“若一样,你为何会心生愧疚?”
秦榛语塞,只默然垂下头。
秦棣又道:
“况且,大哥那性子,岂会容你终身不嫁?阿榛,这对你不公平。”
他凝视着她,双手扶上她的肩,忽而正色:
“我,还是别的男人。你想清楚。”
他,还是别的男人……
这句话似一记重锤,猛砸在秦榛心口。
只能这般选么?
似乎,也只能这般。
又想要二哥的爱慕,又想要大哥的谅解,是否太贪心了?
她看着秦棣,只觉一团气噎在喉头。
“二哥,”她哽咽,“鱼与熊掌,到底不可得兼。”
秦棣轻轻揽她入怀,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阿榛,该来的总会来,你别怕。一切,有二哥顶在前头呢!”
“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平安归来。”
秦榛埋头在他的心口,说话声音越发羸弱。
自古以来,送亲人上战场,总是令女子万分动容。
秦榛在他胸膛蹭了蹭,埋得更深些。
………………………………………………
啪!
偌大的大殿之中一声,声响尤为刺耳。
一本奏折摔在大殿中央,落地时,朝前滑了一段,正停在一官员的脚边。
官员端直站着,猛然一愣,肩头竟有些发抖。
“废物!”坐在高位的完颜亶胸口起伏,“九年未曾动手,你们手生了?”
他一把拍上案几,轮廓分明的面容更添一分威严。
身着金国服饰的群臣面面相觑,连忙施礼:
“皇上息怒!”
“启禀皇上,”一老臣上前,“南边几路,四王爷已带兵支援,请皇上放心。”
提起四王爷完颜宗弼,完颜亶的神情暗了暗。
当年皇位之争暗流涌动,虽防着完颜宗弼,奈何根基太深,未能连根拔起。
如今恰逢战事,他本为金国大将,倒不得不倚仗他了。
完颜亶撑坐在皇位,默了半刻,道:
“四皇叔那处若有消息,速速来报。”
“晓得的。”老臣应声。
完颜亶微眯着眼,看着大殿下的排排臣子,忽生了一丝兴奋与热血。
自他登基以来,这是头一回临对大战。
少年天子血气方刚,总想着建功立业,日后青史之上不弱于人。
下朝之后,完颜亶只留下几个心腹大臣,一同等待战况。不觉间,天已黑了许久。
又吃了一盏奶茶,他遂低声向侍儿问:
“谢七先生可歇下了?”
“窗间还点着灯,似乎在作文。”侍儿应声。
完颜亶点了点头。想着七娘或许因为知晓战事而兴奋,又有些惶惶不安。
殿中的心腹之臣自然更懂察言观色。
一官员看向完颜亶,唤道:
“皇上,帝师来咱们大金已十年了吧。”
完颜亶一时恍然。
自他登基,七娘的身份便不再是危险,他遂再未刻意隐瞒。朝堂上下虽不大提,多也心知肚明。
“十年礼遇,”官员道,“想来,如今也该是帝师知恩图报之时。”
这话说来奇怪。
完颜亶看向那官员,却不言语。
官员嘴角噙着一抹笑,接着道:
“宋军的陈酿陈大人,似与帝师关系匪浅。”
这话并未说透,但在场之人谁又不知其意呢?
有关系,便是牵制;关系匪浅,则是更深的牵制。
完颜亶沉吟半晌,方道:
“先等战果吧。帝师之事……稍后再议。”
官员看向他,微蹙了一下眉。
皇上是动了恻隐之心?
但完颜亶不言,他亦不好再劝。一肚子的算计谋略,只得咽了回去。
七娘正于屋中作文,忽觉背脊一凉,手指微颤。才写下的文章落了墨点,尽作废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彩鸾归令1
七娘的身份在金国已不是秘密,在宋廷就更不是秘密了。
在金国瞒着,是怕此前身份暴露恐有性命之忧。但在宋廷,不但不必瞒着,反而传得越开越好,名声越大越好。
“你们听说了么?原来陈大人多年不娶,是因着他夫人果真活着!”
“!这事我知道!如今啊……”
说话之人打量四周一眼,嘿嘿一笑,要故意卖个关子。
一旁的妇人等不及了,忙催道:
“快说啊!别是什么也不知,故意戏弄咱们!那不听也罢!”
这妇人倒将欲擒故纵玩的好。
那人也急了,一股脑尽吐了出来:
“说那陈家夫人是汴京谢氏出身,早前谢老大人便看上了陈大人,先让做了小娘子的先生,后许下婚约。再后啊……”
“再后怎的?”
“流连辗转,流落金国了呗!”
围观众人一时垂下眼:
“那就可怜了!”
寻常贵女流落金国的下场何等惨烈?他们虽未亲眼见过,可即便耳听,尤不忍闻。
“我同你们讲!”一汴京人挤上来,“谢七娘子哪是寻常人?她可是入过太学的!”
有人附和:
“流落金国不假,可她才学惊世,如今连金国的小皇帝亦尊她一声‘先生’!”
“如此说来,金国皇帝岂非学的汉学?”
“可不是!”
“你们说,金贼占咱们大片土地,咱们的人占了金贼的脑子!也不知算谁欺负谁!”
“故而啊,谢七娘子功不可没啊!虽未舞刀弄剑,也算得巾帼英雄也!”
“此番北上若成,也应迎回来吧?”
……
百姓们的闲话说起来便没个完。
此时,七娘的轶事早已从茶肆移交,传遍大街小巷。
王绍玉负手行在街头,步态比从前更沉稳些。已是而立有余之人,再不得像少时一般风风火火了。
他慢悠悠地走,耳畔过的尽是这些话,他亦颇为留意。
只自语笑道:
“到底还是低估了临安传闲话的速度。”
一侍从正自巷口小跑而来,见了绍玉,方抱拳道:
“小王大人,城北城西也已传开了。”
绍玉点点头,又道:
“安排的兄弟可能说清楚么?毕竟事情有些复杂。如若不然,这厢我去说也就是了。”
侍从险些没惊吊下巴!
堂堂王三郎小王大人,派人传闲话也就罢了,怎的还要亲自上?
这人不是朝廷命官,世家子弟么?这般作风,还真是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绍玉捻须看着侍从。
侍从一头冷汗,被人看穿心思,哪还敢应声?
绍玉笑了笑:
“我本就不是个斯文人。”
幼时在汴京,伙着七娘与五郎,怎样的事没干过?这会子顾什么斯文?
那些市井上寻的人,也不知将七娘说得够不够好!
但定然不如他王绍玉说的好!
绍玉遂道:
“还是要事必躬亲,本官才放心啊!”
他拍了拍侍从的脑袋,笑道:
“走吧!”
侍从抬头,一脸不知所措。去哪里?该不是要治他不敬之罪吧?
绍玉扶额:
“去传闲话啊!你们这般蠢笨,还说不要本官亲自出马?”
他含着一抹笑,拂袖向前行去。
美名远扬,妇孺皆知,才更有可能被迎回。
七娘,是时候回家了!
………………………………………………
烛火晃动,帐中灌入一阵风,乍暖还寒。
陈酿伏在案头,一点豆灯幽微,半照上他的胡须。案上是一幅展开的舆图,案角搁着一盒藕粉桂花糕。
舆图之上,密密麻麻尽是记号。他握着笔管比划,不时拉一下肩头的披衣。
秦棣行过帐外,望着窗上陈酿的影子,倒见出几分萧索。
“陈二哥。”他步上前去,只隔着窗户唤,“过子时了,早些歇下吧,明日还行路呢!”
陈酿嗯了声,灯火依旧未熄。
秦棣默了半晌,不见动静,只得掀帘进去。
果然,又在钻研战局战事!
秦棣摇摇头:
“随军的刘大夫不是才嘱咐过?陈二哥近来疲于行军,还是少熬些夜的好。这些舆图,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陈酿见他进来,抬眼点头,算是施礼。
遂道:
“你自己坐,茶在火上煨着。”
秦棣语塞,还真当他是来吃茶闲坐的?
陈酿看他一眼,又道:
“金贼不是好对付的,此番又是完颜宗弼领兵。咱们吃过他的亏,丝毫不敢大意啊!”
秦棣叹了口气:
“你没日没夜地熬,若病下了,只怕军心不稳,岂不更麻烦?”
“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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