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孤星的你》第18章


“哎?”谢光沂愣了一下,“为什么?”
“你真是白……”小福顿住,翻了个无可奈何的白眼,掀开羊绒衫,“看。”
掉色的灰黑小围兜,正面写着“小星星孤儿院”,还画了几颗斑驳的黄色星星。
制服?谢光沂很犹豫是否该把这个美好的名词赐予如此难看的小围兜。
“大家都穿成这样,对吧?我突然穿着新衣服回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谢光沂明白过来,孩子并非在拒绝自己的好意,而是顾虑旁人的眼光。这代表她打动了这个戒备心极强的小狼崽,终于被接纳了?
谢光沂感动之余,一拍胸口表示“这件事也包在我身上”。
“回头再给你送个小箱子来,把衣服藏在这里,你过来看书的时候就穿上,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福看着她,乌溜一双瞳仁仿佛古井般无波无澜,不知是在犹豫又或确认着什么。良久,小福点点头:“嗯。”
谢光沂松了口气。
“你们院也真是,就算在室内也不能只穿这么薄的围兜啊。”
“其他人会把羽绒服穿在围兜里面。”
“你怎么不学着?”
“我没有。”
谢光沂又愣住了。她忽然想起先前和颜欢聊到过,小福进小星星孤儿院之前那一年神秘的空白期。小福太聪明了,谢光沂和她对话时常常会忘记,其实对方只是个六岁的小朋友。唯独这时,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小福的脸色,以最谨慎的态度遣词造句。
“我……嗯,有一个问题,如果觉得讨厌的话,你……可以不回答。”
“说。”
谢光沂抿了下嘴唇:“你还有亲戚在这世上,是吧?”
“颜欢说的?”小福一语道破,“我被亲戚领养过的事情,你知道了?”
谢光沂心虚地挪开目光。
迟疑了一会儿,终究忍不住,她又犹犹豫豫地问:“怎么会来孤儿院呢?亲人的话毕竟更……难道他们对你不好?”
“没有。晶姨家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儿子,我用的东西都和他是一样的。晶姨人很好。”
谢光沂更茫然了:“那为什么……”
“我偷了东西。”小福淡淡道。
谢光沂呆住了。
“晶姨是做会计工作的,家里有个放公款的小保险箱。我撬开了那个保险箱。”
谢光沂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曾偷拿过爸爸钱夹里的零钱买糖吃,小孩子多少都会犯这种错。但无论如何,小福都玩得太大了吧:“你要把零食店整个买空吗?”
小福朝她翻了个白眼。
“故意的。”
谢光沂张大嘴巴:“你故意,想来孤儿院?”
“嗯。”
“中二病?”
“呸,我才不会得那种蠢毙了的不治之症。”小福一脸不堪受辱的表情。
谢光沂越发想不明白,神情无限纠结。小福以一句“反正你也不会懂”终止了这个话题:“你和颜欢有什么新进展吗?”
谢光沂下意识地蜷起腿往墙脚缩了缩。
饶是小福的IQ突破天际,她也不想把“接吻”这等儿童不宜的事情分享出来。
“颜欢昨天来院里了,我看他满面春风呢。”
谢光沂干巴巴地回道:“是吗?”
“他还找我聊天。”
小福把“聊天”两个字咬得很重。
“聊起你的事情。问我怎么会跟你很熟,还说起你们平安夜去了欢乐谷……要不是我跟你性别一样,而且跳起来才能打到颜欢膝盖,我简直要以为他是跑来跟我吃醋呢。”
天啊!该死的颜欢,你对六岁小朋友做了什么啊?
谢光沂坚决不相信“吃醋”这两个字与颜欢的性格和智商兼容。
“所以,他到底采取了什么战略,让你动摇到这个地步?”
深夜昏黑的201办公室,那温暖干燥而依稀带着缱绻温柔意味的触碰感觉仿佛又袭上嘴唇。谢光沂涨红了脸一蹦三尺高:“什、什么都没有!”
小福垂下眼皮,不咸不淡地呵了一声,把谢光沂堵得哑口无言。
“呵。”
事实上,她也想这么对自己说:到底在干什么啊?

那晚在201办公室的一吻寡淡而虎头蛇尾。当她的理智终于回归脑海,正想撂开相框赏给颜欢一记过肩摔的时候,对方抢先一步做出反应。倘若颜欢摆出强势姿态,她倒是有十足自信可以暴力镇压回去。无奈那人拿她的七寸拿得实在太过精准——连她心底深深藏起的、尺寸简直可称“迷你”的软肋都被逮个正着。
“对不起,我好像真的……有点不舒服。”
他先是退开一些,而后身体一软,整个人压到她身上。
谢光沂条件反射地张开手臂接住他,摸到他烫手的皮肤,无法把这发烧的病号狠狠抛开。
颜欢得寸进尺地将下巴搁到她肩膀上:“车钥匙在外套口袋……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果然还是老样子,能不去医院就坚决不去。
麻烦的室内派。
不过别说生病了,光看他一口气喝空那么多瓶啤酒,谢光沂也不可能放任他开车。好在谢光沂同志向来很有未雨绸缪的精神,虽是没车没房的穷苦一族,却很有远见卓识地早早将驾照考到了手。
颜欢的凌志IS停在P大西门口,谢光沂把病号塞进车后座,随后自己钻进驾驶席研究仪表盘。颜欢哑着嗓子提醒她操作方法,同时不安分地企图爬到副驾驶座。谢光沂回头喝道:“别动!”脚下踩满油门,凌志IS箭一般蹿上了大路。
“哐!”
颜欢没提防,又因酒精的麻痹而动作迟缓,脑门重重地撞在车顶上。
他捂着额角缩回了后座。
难得看到颜欢吃瘪,谢光沂先是噗地笑出声,心头油然生出一股快意。但从后视镜里看那人倚在座椅靠背上当真不动了的样子,她又觉得有些歉疚:“难受得厉害吗?先去买药吧?”
颜欢摇摇头:“家里有。”
在颜欢的指示下,她将车开到西三环。
仰望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高级公寓楼,谢光沂的五官禁不住微微扭曲起来。光看外表,冬木庄公寓较之并不逊色,但她毕竟是仰仗房东先生那亏本甩卖般的低廉租金才得以入住的。颜欢明明刚毕业回国,说起社会资历来还得尊称她一声前辈呢,竟然如此迅速地斩获了一张房产证——人民教师的薪水真有如此丰厚吗?!
颜欢继续指挥:“前面左拐……下面也有电梯。”谢光沂憋着一股气,将凌志IS滑进车库,拔出钥匙下车,拉开后车门,把颜欢拽下车并将钥匙塞回正主手里,动作一气呵成:“就这样,你自己上楼。晚安。”
病号耷拉下眼皮:“不送我上去?”
谢光沂不为所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相信你的自理能力。”
颜欢为她浇了一身湿又怎么样?他愿意演苦情戏是他的事,她没有义务奉陪。
她不能心软,不能被打乱节奏。
“嗯。”颜欢默然走向驾驶座,“那我送你回去……”
谢光沂赶忙拦住他:“送来送去的什么意思啊?你脑筋真的不清楚了吧。”
颜欢睁着迷茫双眼望住她。
就算暌违经年、分手后彼此漠然如路人,她终究对示弱的颜欢无计可施,她放缓了语气:“你不能吃退烧药,白细胞会升高。柴胡兑清开灵喝完睡一觉,出点汗应该就没事了。就这样,拜拜。”
她扭头冲回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颜欢没有跟上来。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狠下心没再慰问对方的病情,只辗转从丁小卯那儿得知颜欢隔天照常回了学校上课,精神不错,似乎已经痊愈了。而颜欢也没有联络她,通讯录里那个标红的名字下方,来信记录始终是零。
连续做完三期特辑专栏,他们之间一时连个纠葛的理由都没有了。
那个混乱而又结束得仓促的夜晚,在两人共同的沉默下,被就此揭过。
谢光沂进入半休假的状态。趁把谢大福送去宠物店洗白白的时间,她彻底清扫了一遍家里,接回谢大福后给白得发亮的大肥猫和白得发亮的客厅拍了张合影。接着她彻底怠惰下来,白天蜷在屋里一口气看完了十几部喜剧片,睡前仍旧下楼跑步一个小时。
庄聿熬过一轮赶稿期,盘着腿坐在休息室的大电视前看偶像剧。男女主角一边沿坡道慢慢散步,一边说着绵绵的情话,粉白樱花如雪片般扑簌簌地掉落。谢光沂忽然想起自己被赶鸭子上架的关东三日游,赶紧求助可靠的房东大人:“能帮我养几天谢大福吗?”
谢大福是个毁天灭地的死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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